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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玉弓......
松晏睨了沈万霄一眼,忽然想起这人是他封印的,如今当着他的面商议此事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犹豫片刻,正欲开口让风晚改日再议此事,便听沈万霄道:“松晏修为不够,尚不能自如地控制勾玉弓,此事需再等等。”
“......”风晚哑口无言,使劲朝着松晏挤眉弄眼:他等的了,我也等的了,但你可等不了了。
松晏看懂他的意思,不禁抬手捏上耳垂。
他如今想的,只有和沈万霄一道带百里轻舟回京城,送她回故土。但花迟是他舅舅,是百里轻舟牵挂之人,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风晚便是抓住了他这一软肋,知他无法拒绝,也无法狠心报复自己,这才敢坦荡承认。
步重见他为难,撂下酒杯冲风晚道:“当初观御为何要封印他你想过没有?贸然解开封印,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这责吗?”
风晚像是早已料到他会这般质问,施施然笑看向步重:“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当年你们将我师父封印,无非是因为他身上有魔气,怕他成魔扰乱三界。但如今千年已过,他若是真会成魔,那早就自行冲开了封印,又何须我费尽心思去救他?”
语罢,唐烟先行颔首:“花迟本性善良,一直将他的真身锁在寒潭底下反倒是委屈了他。”
“那也不成,”步重立时反驳,“松晏时日嘶——你有病吧!?”
松晏一脚踩上他的脚背,挨了骂默默低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步重咬牙瞪他,心说你这没良心的分明就是故意的,还装。
“我想先回家一趟,”松晏装看不见,没理会步重,“刚好路上让沈万霄教我些心法,等三日后学得差不多了,便去寒潭找舅舅。”
第90章 萦梦
“如此也好。”
唐烟颔首,松晏这才留意到他是用左手举着筷子,不禁纳闷地多瞄几眼。之前在梦境中,唐烟将琉璃灯递给百里轻舟时分明用的是右手。
但转念一想,世间虽有人惯用左手,但也不是做任何事都用的左手,便未多加留意,只一个劲儿地往沈万霄碗里夹菜,再趁无人注意时偷偷沾点荤腥。
五人用过晚膳,风晚便找借口称是吃多了出去走走先行离开,唐烟见状也不再逗留,将一只妆奁拿给松晏后便起身告辞,唯有步重依旧大摇大摆地坐在那儿,盯着沈万霄的眼神几乎冒火。
松晏偷偷在桌下牵沈万霄的手,食指一下一下地在他掌心里滑动着。不知是写了什么,沈万霄抬眸睨他一眼,他脸上顿时浮起一片红晕。
步重觉着奇怪,皱眉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
沈万霄在这时起身,转身往门外走,步重冲他的背影挥挥拳头,咬牙切齿:“小爷就说他是个王八蛋,你瞧瞧,你一不舒服,他就自己走掉了,连话都懒得和你说!”
松晏忍俊不禁,笑着拉步重坐下:“你别老看他不顺眼嘛,日后我不在了,还得麻烦你多替我照顾照顾他。”
“照顾他?”步重叉腰,几乎气笑了,“小爷我能忍着不和他动手已经是极限了,还照顾......”他忽然沉默下来,别扭半晌接着道,“但这要是你最后的愿望的话,我......我、我......”
松晏故意逗他:“你怎样?”
“我答应你就是了!”步重答应的不情不愿,松晏却格外满意,笑着伸手摸他的头:“财宝,谢谢你。”
步重三两下挥开他的手:“你别和我说这些,松晏,我问你,你是真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吗?”
松晏闻言安静下来,长久的静默在两人之间漫开。
良久,松晏才扭头望着窗外水盈盈的结界道:“能在这短短二十年里遇到他,我已经知足了,不会奢求他一直爱我,一直记得我。”
步重心里一惊:“你想让他把这一切都忘了?你疯了不成!”
松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窗外,眼睛里的酸涩让他不敢眨眼:“我没有来生。财宝,他找了我千年,甚至为此心甘情愿被人欺骗拔刀自刎......所以我要他彻底忘了,这样才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千年。”
步重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还有爹爹,他年纪大了,又身染恶疾,每每发作疼痛难忍,”松晏回头,朝他笑了一笑,“以后若是有空,你记得替我多去看看他,顺便将骆山那些灵丹妙药带些过去。”
步重倏然抬头,他倒是将这一茬给忘了,李凌寒随百里轻舟入灯,如今生死未卜。
“怎么了?”松晏见他脸色不对,忙问。
步重懊恼不已,面对松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拉开门抬脚便走:“我还有急事,你——”
瞧见门外垂手而立的人时,他面色扭曲:“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松晏听见他说这话时微微一愣,随后小跑向门口,呼吸微滞:“沈万霄。”
沈万霄没应声,沉沉压来的目光让松晏心头一紧,怂巴巴地往后退了些:“你不是、不是去买东西了吗?”
“买什么东西?”步重扭头,“这河底下就唐烟一个人住,你叫他买什么去了?”
“我,”松晏张口结舌,“没什么。”
沈万霄抬脚进屋。
步重一个跨步拦在他面前:“干吗?想打架我陪你打,你别冲他发脾气。”
沈万霄冷冷瞥向他:“让开。”
“不让,”步重态度强硬,“他不就瞒了你一回,你至于生这么大气吗?也不想想你以前骗过他多少次。”
“财宝!”眼看着两人真有打起来的架势,松晏连忙上前,“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事要忙吗?你快去吧,我和他谈谈。”
步重扒开他推自己的手:“有什么好谈的!?你又打不过他,他不走我不放心。”
“没事的,他不会把我怎么样,”松晏低着头,不敢看沈万霄,一个劲儿催促着,“你先走吧,等会儿我再去找你。”
步重犹豫再三,迟疑不定:“你真没事儿?”
“没事没事!”
“那成,”步重最终做出让步,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李凌寒,否则他全然无法与松晏交代,“我忙完就来找你。”
语罢,他愤愤地看向沈万霄:“你要是敢动他,小爷我跟你没完!”
沈万霄神色愈加冰冷,松晏赶紧推他出去:“你快走吧!”
房门再度合上,松晏刚松一口气,心说还好没打起来,但一转身对上沈万霄的目光,又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万霄定定地看着松晏。
良久,才听见松晏硬着头皮瓮声瓮气地问:“你都听见了?”
沈万霄上前半步。
松晏猛地往后一缩,脑袋磕上门框一阵发晕:“你别过来!”
他捂着被撞的地方蹲下,声音有些发闷:“既然你都听见了,那我便敞开了说。”
“松晏,”沈万霄蹙眉,也跟着蹲下身,伸手去抓他的手,“我看看撞伤没有。”
松晏微微后仰避开他的手,摇头时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我没事。”
沈万霄缓缓缩回手,隐隐猜到他想敞开说的话。
“沈万霄,”松晏将头扭朝一边,“我们就到这儿了。”
沈万霄一时没作出反应。松晏闭了闭眼,余光里瞥见他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
石屋外荡漾的波光透过门窗洒在两人身上,摇摇晃晃的,斑驳了视线。
松晏盯着脚边一块光斑出神,眼泪将它本就模糊的轮廓晕开,莫名的,松晏觉得那像是一滩血,硬生生将心剖开时淌下的血。
小白蹭着他的袖口爬出来,捂着胸口啪叽一声掉在地上,松晏才骤然回神,连忙伸手将他捡起来:“小白......”
指尖碰到温热的鲜血,松晏怔住。
他呆愣地举着双手跪在那儿,眸子里晕出大片大片的惨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