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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俊杰用雨水沾湿唇膏印,揉了一下便化开了,颜色没有完全淡去。他把秀红送到旅馆门口,伞放到秀红手里,淋著雨跑走了。
秀红嘴巴不饶人,可身子娇气得很,淋了雨便着凉。蔡俊杰再去找她的时候已经病好了。她身子娇气,人也娇气,不仅爱骂人,还要吩咐人替她办事。她买了一个微波炉,送货的不帮她送上房间,她就把硕大一个箱子留在前台。蔡俊杰敲响她的门,她佯嗔道:“怎么这么久才来,下去帮我把微波炉拿上来。”她趴在床上翘起小腿,脚后跟一晃一晃的,指挥蔡俊杰拆开箱子,把微波炉放到她想放的位置,然后连上电线。蔡俊杰刚站稳,被秀红塞进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想买的冷冻食品。蔡俊杰看了看外面的大晴天,拎起那把防紫外线的伞走了。
他很快回来,带了冰棒,秀红嗦著吃,要去找钱包付他钱。
“不用了,本来我也要给你钱。”
蔡俊杰来找她,自然占了她做生意的时间,从第一次起就按照一般收费付她钱。
“你脑壳到底哪里坏掉了?”秀红刚骂完,倒到床上咬下一口冰棒:“昨天那头死肥猪把我奶头咬得痛死了,我踹了他一脚他扇我一巴掌。”
“他打你哪里?”
“脸啊。”
蔡俊杰仔细看,秀红脸上已经没有红印,但他还是把自己未拆封的冰棒敷在秀红脸上。秀红话特别多,什么都要说,蔡俊杰听着,时不时搭一句。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被秀红抱在怀里,脸压在秀红温软的胸脯上。秀红也犯困,含糊著说:“我要是有小孩,搞不好比你大。”
客人不都是寻常的。
蔡俊杰碰见过一次,秀红躺在角落的玩具熊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衣衫不整。蔡俊杰没多看便撇开目光,却恰巧看见玩具熊那棕红色的毛上沾了血。蔡俊杰一边解绳子一边喊秀红,秀红迷迷糊糊地皱着眉头说话,上一句骂客人变态,下一句喊痛。人送到医院,护士问蔡俊杰是秀红什么人,他只有满眼的血,两手发抖。
手术室的门紧闭许久,蔡俊杰冷静下来开始想那只熊。他打算在秀红出院前先把熊洗干净。那只熊是秀红抽奖抽回来的。她说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好运气,除了那次百货公司搞活动,玩具熊是最小的奖品,她消费金额达到最低要求,拿发票去抽奖,竟然中了。旁边一个小女孩哭着说想要,秀红没有割爱,高高兴兴叫计程车把玩具熊带回旅馆。房间没多大,玩具熊占据一整个角落,讨得每一个进入这房间的人的欢喜。蔡俊杰没敢离开医院,手术室里走出来医生,他迎上去问我妈怎么样。
很抱歉,病人抢救无效。
蔡俊杰奋力睁眼,茫然片刻才分清眼前的是家里的天花板,不是医院那道大白门。他侧身蜷缩,看见蔡俊宏站在门口。他擦了擦脖子上的冷汗,跟梦里的话一样冰凉。
“都下午了,你也太能睡了。”蔡俊宏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说。“饭在桌上,快点起来吃。今天整个区都暂停供应天然气,跑很远才买到的,都快凉了。”
蔡俊杰没吃,匆匆出门。蔡俊宏看见他中途回来一趟,门一甩,又出去了,脸色阴沉得可怕,醒来时还不是这个样子。
派出所的天花板也好,家里的天花板也好,甚至杂货店都一样,总有一天会砸下来。蔡俊宏报警之后就坐在杂货店门口看路过的人,一天一天地看,盼著有信鸽给他捎信。
这天有巡警经过,蔡俊宏立即从凳子上站起,不料肩膀被握住。
“你是蔡俊杰吗?”
蔡俊宏回头,两个展示刑警证件的警察就站在身后。
他领着人上楼。门一打开,是另一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恩仔和瀚仔愣怔不已。
“蔡俊杰,你涉嫌一宗凶杀案,请跟我们回分局进行调查。”
太阳持续暴晒了几天,终于被乌云遮住。蔡俊杰坐上警车像坐上计程车,唯独没有报地址。他看着车开往大马路,没有绕过旅馆。
第26章 二十六、
“请问是蔡俊宏先生吗?”
“我是。”
“我们找到一具遗体,符合徐凤女士的身份特征,你方便来指认一下吗?”
蔡俊宏放下电话,刚刚听到的内容像山腰的雾,风一吹太阳一照就不见了。他慌乱回拨过去,问:“你们刚刚是叫我去……认尸吗?”
“请问你是?”
“蔡俊宏。”
“请稍等。”
通话空白了一段,对接的人也变了,变回之前那个。对方说话像柔软的钢板,没有安抚的字眼,也没有冷漠的语气。蔡俊宏听了,对方徐缓地跟他确认了三遍,蔡俊宏再放下电话,怎么也忘不了要去的地点和时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