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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卯说没有。
电影演了什么,蔡俊宏回到家就忘了。家里没人,也没开灯,他扑到床上,闻着床包的味道,比医生开的药有效。哭声隐埋在被窝里。医生说过哭是被允许的,哭可以发泄情绪,达到一定的平衡效果。蔡俊宏从小就爱哭,以前有哥哥护着他,但现在他没护着哥哥。
“你家里人是哪里的?”有一次陈佳佩问道。
“台南。”
“那你逢年过节要回去见他们哦?”
蔡俊宏想了想,摇头。
陈佳佩比他大两岁,下班的时候跟他说:“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回台南啊。一家人,慢慢把话说开,多试几次就好了嘛。”
蔡俊宏在又一次收到汇款退回通知书的时候,决定做一个卑鄙的人。
他指著杂货店跟陈佳佩说,这是他母亲开的。陈佳佩第一次到台南,举起手机拍了好些照片,说好复古哦。他背对陈佳佩吞下药丸。
这次徐凤没落闸关门,注视着陈佳佩。听见蔡俊宏介绍陈佳佩是同事时,徐凤从女生说不明白的表情中读懂了什么。
蔡俊宏绷直背,哽著喉咙说:“妈,我想喝水。”
徐凤瞥了他一眼:“家里有水啊。”转瞬又急切地挽留准备上楼的两人:“等一下,先帮我关门。”
蔡俊宏熟练地把挂在屋檐下的一排排糖果,洗发水,沐浴乳收回来,又把卡在门口的冰柜推回店里,才算收工。陈佳佩买了一袋包装很怀旧的果冻,吃得眯起眼睛。
家里只有徐凤,蔡俊宏的房门紧锁著。他刚走到门边,徐凤让他去厨房倒水。蔡俊宏咽下药片,看见陈佳佩掏出一支口红送给徐凤。“阿姨,祝你生日快乐!”说着,她又掏出一个发夹,上面是一朵陶瓷做的花,小小的,粉色的花瓣,看不出是什么花。陈佳佩在客厅给徐凤打扮起来,徐凤变得气色好多了,不再是一成不变守着杂货店的样子。蔡俊宏远远地站着,发誓绝不靠近客厅半步。他该庆幸药效发作,否则他此时会手脚发软,牙关叩响。这个家好像不需要蔡俊杰也不需要蔡俊宏,徐凤和陈佳佩相谈甚欢。
“我看你们两个蛮合适的。”
“阿姨,我们只是同事啦。”
然后你夹一些菜给我,我夹一块豆腐给你。
“你今年二十吗?”
“阿姨,别开我玩笑啦,我都快三十了。”
“那应该要结婚了哦。阿宏也不小了。”
“阿姨……”
陈佳佩脸红红的,低头吃饭。徐凤越看越欢喜。蔡俊宏早就停筷了,在一口又一口地喝水。
水喝多了要上厕所,蔡俊宏趁机把徐凤叫到一边。“我哥呢?他吃饭了没?”
“他吃得早。”
蔡俊宏知道自己不走,他哥就吃不上热饭。“妈,这里有十万。你有需要就用,不要省钱,不够再跟我说。”一个厚厚的信封跟着几个药罐,保健品一起送到徐凤手上。“这些是老三买给你的,问问医生吃吃看,有用再继续吃。”
“你还跟他在一起?”徐凤矮,目光可不柔软。
“他才多大。等他成年了再说。”
徐凤紧紧盯着蔡俊宏,像厨房墙壁上的蟑螂。“你最好不要辜负人家女生。”
“不会。”蔡俊宏打从心底说:“不会。”
“妈,你让我哥──”
唰──唰──蔡俊宏房间突然传来声响。
徐凤脸色一变,跑过去时怀里刚收下的东西掉了一地。
房门敞开,蔡俊杰脚上套著一截铁链,立定在房门口。陈佳佩尖叫的同时蔡俊杰拔腿往外跑。没有人抓得住他,他就这么消失在楼道里。
第23章 二十三、
“那是小偷吗?”陈佳佩问。
蔡俊宏摇头的同时竭力压制上涌的惊恐。他几乎要猜想他哥是一只气球,母亲怕他哥飘走才拴在家里。现在绳子断了,对于气球的去向他毫无头绪。
路灯照不进慈圣街,偶有光源照得跑过的蔡俊宏时暗时明,影子在他脸上招摇而过。潮湿的风糊住他的喉咙,喘气越来越急促。他大喊蔡俊杰,在家吃饭的人探出头来,他又萌生怯懦,缩回脑袋闭上嘴巴。
以前两兄弟玩耍时也这样在街上奔跑过,那时候你追我赶,从不觉得累。现在蔡俊宏年近三十,知道累的滋味了,可他不敢停下脚步。跑着跑着,他差点迷路,眼前的绿墙以前是白色的,空地停车场变成小楼房,他仅靠肌肉记忆去辨别四周的街道。陈佳佩跟在他身后没说一句话,一分神就会被落下。徐凤跑得更慢,捂著肚子时刻要倒下。
蔡俊宏一直跑,直到看见旅馆。不管外面怎么变,这旅馆十年如一老旧,没有生气,垂死站在这条街上。他不再盲目奔跑,彷佛受到召唤般进入旅馆。前台没有人,他失了魂,踩上阶梯,每踩一步他喉颈收窄一点,不自觉发出古怪的声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