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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捣蛋过,蔡俊杰飞完所有纸飞机就筋疲力尽倒在自己的床上。不一会儿,蔡俊宏听见哭声,和昨晚电话里的一样。蔡俊杰用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蔡俊宏抱着被卷,嘴里喃喃,睡一觉吧,睡着了就不难过了。他们共用一张书桌,桌板长长一条,从一面墙横跨到另一面墙,以前左边放着哥哥的书籍文具,右边放弟弟的,现在空了半边。空荡荡的半边桌上放着个玻璃鱼缸,跟被蔡俊杰摔碎的那个有点像,里面还是放着些零散的物件。是蔡俊杰自己买的,蔡俊宏有一天看见它凭空出现在桌子上。
人还没睡下,警察先找上门。房门一打开,酒精的味道飘散得到处都是,员警有些警惕地看着来应门的蔡俊宏。
“你是屋主吗?”员警窥探屋内情况。
“我妈是。”
“就是楼下杂货店的那位吗?”
“对。”
“这两天有在附近看到一个年轻男性带着一个小孩吗?男的大概二十多岁,小孩四岁,是个小男生。”
员警后面还有描述,尽管没有半条符合蔡俊宏和林家卯的情况,可蔡俊宏目光直愣愣的,一句没听进去。
“男的曾经带小孩进入过这栋楼,你有碰见过吗?他不是小孩的亲人,小孩可能会有反常的举动。”
“我,我不在这里住,我在台北……你们等一下,我去叫我哥。”
蔡俊杰醉醺醺地走出去,蔡俊宏关上门自己呆在房间里。员警走了他也没开门,维持着趴在门上的动作,直到传来敲门声。他看见门外的蔡俊杰似笑非笑,眼睛有些红,还有未压下去的泪光。徐凤回来,一推开家门,蔡俊杰径自笑开。
“妈,附近好像有人偷小孩。”
徐凤有些惊讶蔡俊杰开口。她草草地,端起冷掉的饭菜去热。“起来了就吃饭。”
蔡俊杰大概酒醒了,转头盯着蔡俊宏。“你儿子也有偷小孩。”
蔡俊宏对上徐凤的眼睛,他的声音跟门缝一样小:“我没有……”
蔡俊杰还是笑,摔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你养在宿舍的猫叫什么?”
蔡俊宏嘴巴紧闭着。
“叫‘徐俊豪’还是‘王家豪’?养多久了?从你那次打电话给妈到现在,有几个月了吧?”
徐凤手上的饭菜还没来得及去热,冷的,冷透心。
蔡俊宏回台南坐客运,去台北坐高铁,不是他突然丰裕了,是徐凤出的钱,还带上蔡俊杰。三人坐一起看似一趟家庭旅行,但谁也不搭理谁。
蔡俊宏把行李箱从宿舍运到操场旁,放倒。箱子的尺寸不会变,但林家卯会长大。小孩艰难地抬脚跨出箱子,冷不防看见地上三双脚,他仰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和两个蔡俊宏。
“你家在哪里?”徐凤问。
林家卯偷偷闻了闻两个蔡俊宏身上的味道,站在其中一个旁边。
“妈,我有在打工,他的生活开支我应付得来,就先让他跟着我吧。”
“你打工的钱不到我给你的三分之一。”
蔡俊宏弯下腰,眉毛压得很低,问林家卯:“你到底为什么离家出走?”
地上的光映到林家卯眼睛上,一片亮敞。他一会儿看看徐凤,一会儿看看另一个蔡俊宏,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张嘴。
“你知道如果他爸妈找到他,你有可能被告上法庭吗?这事你说不清楚的。”蔡俊杰说。“如果妈不给你生活费,你养得起自己跟他吗?”
宿舍的操场是对外开放的,来运动的附近居民听见蔡俊杰的话,投来目光。
“谢谢阿姨。”林家卯突然张嘴,声音不高不低,就显得欠了点诚意。
“不用谢我,你回家去吧。”
林家卯点了点头。蔡俊宏愣住。
“我能拿回我的书包吗?”林家卯问得随意,好像拿不拿都没关系。
宿舍里还晾著林家卯的衣服,他踩在椅子上自己收。室友见他在收拾书包,问是不是家人来接了。蔡俊宏的脸难看得不行,林家卯便替对方应了一声。
台南台北的普通居民区差别不太大,楼层稍微多一点,外表新一点,停放在路边的轿车和机车多一点。台北的空气比台南潮湿,让人呼吸不来。林家卯在前面走着,身后跟着三个人。上了公车他给了钱后自己一个人坐,把书包带在腰上系了个结,解开,系上,解开,再系上。到站下车,他没心没肺地一路撩花撩草还逗猫逗狗。
在纵横交错的路口,林家卯背着背包回过头,“前面就是我家。”
蔡俊宏终于知道小孩哪里来的,就在台北。
跟在他身后的人往街道两边看,每一户都像是他家,但他不说,也不指出来。他们看着他消失在一栋楼房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