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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飞扑过来:“嘘──”婷婷手里握着笔,手掌侧面斑斑点点。“阿母不让我出去玩啦……我要做练习,她买了好多……”
两兄弟回店里摸来最近流行的弹珠汽水和蜜饯,从门缝塞给婷婷,又接过她递出来的练习册。楼道里只有一盏灯,照得见头顶照不见脚,年纪稍长的或者有夜盲症的人都是拿命走这楼梯。蔡俊宏站在最亮的地方,把练习册压在墙上,一笔一划模仿婷婷的笔迹,一旁的蔡俊杰负责想答案。
婷婷吃完蜜饯,从椅子上跳起,“阿母!练习我做完了,我出门玩一下!”
街上人影稀疏,灯光一点一点暗去。蔡俊杰和蔡俊宏两张嘴停不下来,把台中的经历讲了一遍又一遍,辅导员的笑容和腔调学了个八成。婷婷边笑边说好可怕。
三人穿梭小巷钻到大街上,没看清路,一辆机车疾驰而过差点撞到蔡俊杰。
“啊那是勇叔呢!”婷婷喊道,手直直地指著。
两兄弟望去──不只是阿勇,车尾还坐着一个女人,正抱着阿勇的腰,头枕在阿勇背上。那粉色的短裙飘啊飘,像被风吹动的荷叶,是徐凤永远不会穿的衣服。
第5章 五、
审判长桌上有两份精神报告,一份由辩方提供,一份由控方提供。辩方鉴定的是蔡俊宏,控方鉴定蔡俊杰。
瀚仔和恩仔坐在旁听席的座位上,辩方律师在比较两份报告的相似之处,实际上蔡俊杰比蔡俊宏严重多了。瀚仔和恩仔都看过原件,恩仔问:“他见完医生有什么反应?”
原本是由其他员警押送蔡俊杰去做鉴定,其中一个临时请了病假,瀚仔刚好顶上。他几乎看不到蔡俊杰的正脸,蔡俊杰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为了医生的安全,蔡俊杰被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瀚仔。医生看上去再过不久就要退休,可能跟年纪有关系,没有开门见山问关键问题,竟然跟蔡俊杰聊起被拘留的生活。蔡俊杰也有些意外,但整体还是沉默的,一句起两句止。聊了一会儿,医生让瀚仔出去。本想解释安全隐忧的瀚仔对上医生视线,默默退到门外。整个过程很长,或者等待的时间本就让人误以为是长久的,医生喊瀚仔进去的时候瀚仔已经把自己的退休生活畅想了一遍。
“鉴定不是接受治疗,跟他被捕的时候没什么变化。”瀚仔刚解开脖子上的钮扣就打了个喷嚏,怕影响到庭审赶紧用手捂住,眼泪跟着跑出来。“我反而好奇中叔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改变想法接受鉴定。”
恩仔搓了搓指尖。瀚仔笑道:“干嘛?又想吃巧克力棒了哦。”庭内禁止饮食,恩仔只能隔着布料摸背包里的纸盒。瀚仔收起笑容,看向应讯台前的人,“报告能不能被采用,就看蔡俊宏了。”
蔡俊宏牙齿咯咯咯地叩到一起,太吵了,以至于他听不见辩护律师说的话。
“蔡俊宏先生?”
像被筷子敲响碗边,他听见了,木愣地回神。“啊,不好意思……”
“请你陈述你母亲,徐凤女士,如何对待当时仍未成年的你和你哥哥,也就是被告,蔡俊杰先生。”
法庭照明充足,蔡俊宏闭眼躲过片刻,最终又不得不睁开。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把桌面抠出一个小窝。这算毁坏公物吗?他不敢想像又一个罪名落到他头上,只好配合作答。
“我妈曾经体罚过我哥。”
“罚站也算体罚呢,啊那你们不要来上学好了。”教室里,数学老师翻着白眼,可他眼睛小,看不出来做了什么小动作。
“我妈叫我来上的,啊我也不想上啊……”
“陈睿轩!”
班里混杂着各种笑声。老师戳断了粉笔,大扁脸像西瓜,外面绿的内里红的。窗外的树被风吹得乱摆,窗户上出现校长的身影。昨天教师开会才说过不能体罚学生,没有一个教师反对,都说学生心灵幼小要呵护,用鼓励代替惩罚,正向引导。结果放学后的聚餐没有人邀请校长,一个个喝醉酒大骂谁以前不是被老师打过来的,严师出高徒,现在被家长唧唧歪歪几句就怕了。最后大家醉得没有人结账,餐厅老板报了警,警察来到大家才酒醒。
数学老师慌慌张张地张嘴,却先是打嗝,一股酒味冲出来他更心虚了:“陈同学你回答得很好,请坐下。”
陈睿轩余光瞥见窗外的身影,硬是站着:“老师,我觉得站着很好啊。”
老师急得跟猴子一样,仿佛要跳到桌上挠学生两下。校长半个脚掌踏进门,陈睿轩偷笑着坐下。校长眯起眼睛笑,问全班今天的课上得怎么样。陈睿轩回答得最响亮:“很有趣!很开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