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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神秘人并不敢擅自处死他,于是他被带回了皇宫,带到了景伏远的御书房。
皇宫灯火通明,处处是神色焦灼的宫女太监。忘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满心迷茫的看着。
他被那男人一脚踩在脚底,整个人趴在地上,脸紧紧的挨着地面。
“啪”的一声,狠狠地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忘禅想景伏远应该是十分生气,所以才会用这么大的力气,不管不顾的打在他的脸上。
明明气氛如此严肃,忘禅却突然咧开嘴,笑了,还笑得特大声。
他的反应让景伏远略有些毛骨悚然,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你笑什么?”
“笑你啊。”忘禅说,“你坐在这个位置,却连个真心待你的人都没有,何其可笑……”
“你杀了阿姐,又杀了景伏城,杀了所有对你有一片真心的人,可你又得到了什么呢?哈哈哈……这难道不可笑吗?”
“听梦并非是朕杀的!”景伏远掐得忘禅几乎喘不过气来,自己也气得脖颈青筋暴起,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从未对她动过杀心,是她听到了秦仲桓去世的真相,自己跑出去不小心磕到了台阶上!”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是不是你亲自动的手,又有什么区别?”
忘禅可怜的看着他,觉得他这样活在世上,又是何其可笑。
“该死……”景伏远将忘禅猛地往前一推,道,“把他给朕拉下去,朕要让那些想造反的蝼蚁们都看看,朕若是想处死一个人何其容易,让他们都把自己的嘴给朕闭上!明日正午,便在宣武门将秦持玉问斩!”
“哈哈哈……”忘禅仍笑着,他看到景伏远失去理智的模样,心中更是畅快不已。
死便死了,他又不怕死。\x0e\x0e\x0e\x0e\x0e\x0e\x0e\x0e\x0e\x0e\x0e\x0e\x0e\x0e
第85章 我来晚了
炽热的日光烘烤着地面。得了消息,这京城里来看热闹的人可真是不少。不过忘禅就当做今日不是他的死期,坦荡的接受了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死去的准备。
甚至死之前他什么都没有想。
心中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是不是等下了地狱,便能见到景伏城了。
若是见到了景伏城,他想跟他说,希望能有个来生。
于是那砍刀劈下来的时候,忘禅坦然的闭上了眼。
人群里有人喊着“放开忘禅大师”“忘禅大师无辜”之类的话,但也只是飘飘渺渺的,听得并不清明。他心底已是十分满足,即便百姓们什么也做不了,可他到底是揭穿了景伏远那虚伪的面孔。
算是值了。
但等待的大刀始终没有落下。
像是一场梦。忘禅忍不住睁开了眼,那站在他面前的刽子手竟悄无声息的失了性命,“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远处的日光也被乌云挡住了,天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旋即而来的便是暴雨。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肆无忌惮的下了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忘禅眼前发黑,晕得不行。正在一片混乱之际,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杂乱的人流之中——他迅速地眨了眨眼,发现好像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会是他呢。
忘禅垂下眼,突然听到有人冲上了行刑台,还喊着他的名字:“秦持玉,跟我走!”
然后是匕首切断了他手上的绳索,他想站起来,可一点力气都没有。于是来人将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以最快的速度往外冲去。
这期间一片混乱,忘禅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到底是谁救了自己,直到安安全全的坐到了马车上,他靠着车厢,才看清楚来人的长相。
“小沈……”忘禅心中自然是失落大过于其他,但本也就是他在痴心妄想了,“是你啊。子箴让你来救我的?”
小沈没答他,而是皱着眉头看他腹部的伤痕,因为没有处理,所以伤疤扯烂,鲜血又在继续往外流着。
“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小沈说着,伸出手将他的外套拉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个药箱,直接用酒泼在了他的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这才后知后觉的袭来。几乎是那一瞬间,忘禅就疼得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路,便是时而睡着,时而迷糊的醒过来。
马车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有尽头。忘禅颠簸得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清醒。
梦里,他似乎被小沈带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他自己住在房间里,隐隐能闻到很熟悉的味道——可他又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梦而已。
若是这场梦能一直做下去就好了——忘禅有时候会这样想。
可梦终究会有醒过来的一天。
于是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陌生的房间环境,缓了很久的神。
房间里没点蜡烛,黑乎乎的。外面似乎在刮风下雨,有寒意从窗户的缝隙中逼进来,凉丝丝的,冷得不行。
过了很久,忘禅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真实的世界,他好像是醒了。
只是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挣扎着坐起来,连鞋子都没得穿,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推开房门,寒意便直逼过来。
外面也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实在是饿极了,于是尝试着出门找点东西吃。可这地方他实在不熟悉——像是个乡间小屋,只有四五间房子,他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只能又回去。
这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还挺吓人的。
该不会是已经下了地狱了吧?
忘禅迷迷糊糊地想着,回了自己最开始睡着的那间房,推开门,突然感觉到——房间里好像多了一个人。
可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没法子,他只能打起十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了一步。
走完这一步——他突然就感受到自己的左手边,有一道身影突然一闪而过,于是下意识的伸出手随便抓了个旁边的茶壶,想要往那人头上敲去。
他甚至已经把手举了起来,但没敲下去。
那人把他狠狠地、紧紧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抱住了。
忘禅僵在那里,下一秒,手上的瓷壶“铛”的一声落在地上,然后噼里啪啦稀里糊涂的碎了一地,满地都是碎片。
忘禅仍然不敢动,任由对方抱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在做梦,好像还没有醒过来。
他浑身开始发起抖来。
对方将他狠狠地抱着,熟悉的、温热的呼吸缠绵在他的颈侧,大手将他的腰温柔的揽着,手掌轻轻的揉着他的后腰。
“我……”终于,忘禅开口说了他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嗓子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在做梦吗。”
“抱歉。”景伏城说,“我来晚了。”
景伏城想去点蜡烛,忘禅没让。
他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这个人就突然消失了。
于是两人在黑夜里抱了许久,久到雨停下,天都蒙蒙亮起来。雨后初霁,外面是突然升起来的日出,橘黄色将整片天空染得如梦如幻。
天亮了,忘禅才敢笃信,景伏城没有死。
他还活着。
他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还活着,但只要他还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他走过的三十里路,拜过的一千五百余台阶,流过的无数鲜血,都是值得的。他祈求平安的那个人还平安,这比什么都重要。
忘禅终于松开了手。景伏城这时才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来,放回床上。
忘禅的脚掌已是被冻得冰冷一片。景伏城轻轻拧着眉头,用滚烫的手掌握住他冰冷的脚,压低的声音不自然带上了几分怒意:“你没穿鞋,怎么也不说?就这么呆呆地站了一两个时辰。”
“我不冷。”忘禅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他,“我怕我一动,你就消失了。”
景伏城的心里难受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掀开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将忘禅的脚放进自己的怀里捂着。紧紧地捂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