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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无聊到极点,一天要问上好几遍。
护士叉腰看他,警告似的说:“小朋友,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谢祈枝经历过很多个“差一点就没命了”,最后总是能剩下0.5条命,0.3条命,0.1条命。
他仰起脸朝她笑:“我不是还活着嘛。”
护士看着谢祈枝,一脸无奈地说:“你才多大啊,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吧,那天你哥哥守你守到凌晨四点。”
谢祈枝愣了一下,想起哥哥,心脏蓦然变得有些酸楚。
他肯定吓坏哥哥了。
病床边乱晃的小腿收了回去,谢祈枝安安分分地躺了回去。
三天后,谢祈枝从ICU转到儿科的普通病房。
王阿姨带着大包小包来陪护,谢祈枝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发现她从包里掏出的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手机平板笔记本电脑,而是七年级的教材书和各个科目的教辅资料后,痛苦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没有手机和平板,但是阿姨随身带着谢祈枝的儿童手表,他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哥哥,却得知他背着自己一个人去秋游了的噩耗。
“你出去玩为什么不带我!”
“你说我为什么不带你?”几日不见,哥哥熟悉的音色在电流声里有些失真,听起来格外冷漠,“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冷漠或许不是错觉,电话被他挂掉了。
谢祈枝托着脑袋坐在病床上,窗外风和日丽,天空湛蓝,而他眼前只有一沓高高的教材书和一块无人可联系的电话手表。好无聊啊——谢祈枝“砰”地一声倒下去。
阿姨惊声喊:“你不怕伤口崩开啊,动作轻点!”
她话音刚落,腹部一阵锐痛。
谢祈枝弓起腰,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忘记肚子上还有一个新鲜的刀口了。
好痛。他委屈巴巴地哼唧了几声,翻了个身,埋进被子里,难受得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周四下午,谢执蓝去谢祈枝班里给他请长假,顺便清理了他的书桌,把课本文具都带回家里去。
明明才上七年级,他的书本分量却一点也不轻。谢执蓝装满了一整个书包,提在手里沉甸甸的。
桌面上还摆着一张运动会的奖状,上面写着“长跑项目2000米”的“鼓励奖”。
谢执蓝垂眼看了一会儿,拿起来,不顾班主任的脸色,面无表情把那张奖状撕碎了。
他往桌洞深处摸索,本以为都收拾好了,忽然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相框,是他和谢祈枝的合照,去年生日的时候拍的。
作为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谢祈枝出生日不详,收养手续前前后后办了很久,谢执蓝的父母也没有拿领养日那天给祺祺当作生日。
所以最开始那几年,他一直没有过过生日。
是后来谢执蓝想给他补上,便抓着谢祈枝幼嫩的手,让他自己在屏幕里戳了一下。
一串飞速变换的数字定在哪一天,那天就是谢祈枝的生日。
说起来,祺祺今年的生日也快到了,就在这周的周日。
是因为运气不好吗?
怎么每年生日,都只能在医院里度过?
住院的日子空虚、乏味、无聊死了。
谢祈枝磨了阿姨很久,做完了五张卷子,她才同意回一趟家,把哥哥的平板带过来给他……上网课。
但谢祈枝是个机智的小朋友,熟练掌握分屏的使用手法,随手打开一个三角函数的诱导公式当背景乐迷惑阿姨,就直奔哥哥的社交软件而去——他的微信QQ在手机平板上是同步登录的。
谢祈枝倒要看看,他和应淮抛下自己参加的秋游活动,到底有多好玩!
高二(11)班的班级群里,周五晚上开始就相当热闹。
有人往群里转发秋游地附近不可错过的景点小吃,有人和老师确认集合时间和大巴车的车牌号,还有人约定一起穿汉服拍照……
最后那点被班主任否了,要求全体学生统一穿仪中秋季校服。
又有人问,家里离目的地很近,能不能不去学校坐大巴车,味道太大了会晕车,他下楼骑单车,拐几个弯就到了。
班主任说,晕车严重的话和他做好说明,可以自行前往,但是不许迟到。
应淮也冒了出来:起不了床的学生能不能也自行前往?
班主任回答:你这周迟到罚抄的古文还没交吧?给我往一个试试?
于是,周六早上六点,谢祈枝在他们互相偷拍、上传到群里的照片中,看到好多个没睡醒的应淮——排队清点人数的时候,应淮站在队伍末尾,单肩挂了两个包,阖着眼皮打哈欠;坐上大巴车,大家一起打拍子唱歌的时候,那两个包转移到哥哥怀里,应淮戴着耳机靠窗睡着了;其他人聚集在欢乐谷,兴高采烈排队玩项目的时候,应淮坐在长椅上心不在焉地喝可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