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闲自然察觉到了何倦语气里包含的冷淡,他心下也莫名生出些不快,语气也冰冷起来:走吧。
傅闲的变化何倦是一点也察觉不到,他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走出教室,脚底虚软好像踩在棉花上,打开门被冷风吹过,骨头缝都是冷飕飕的,但是手心和脚心又灼热地让他心慌。
被语文老师派出来帮助何倦的傅闲,在走出教室后就放开他的手,同何倦并排,两人之间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走到楼梯的时候,傅闲想也不想就下楼梯,走了几步却发现一直慢吞吞走的人不见了。
傅闲停住脚步,转头看去,就看见漂亮极了的少年站在台阶上,默默凝视他一动不动。
傅闲还在因为方才何倦的话莫名不快,他蹙着眉才想要质问对方为什么不下来,在目光触及何倦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时,才反应过来对方生病了。
傅闲心底的不快在此刻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担忧,傅闲脚步有些急促地上台阶走到何倦身边,难得缓和语气道:很难受吗?
何倦已经是说话都觉得累的地步,他就侧着头,无声无息看着傅闲。
傅闲对上何倦的眼睛,对方或许是很不舒服了,眼睛蒙上水润的光,漆黑的眸子就这样一眨不眨凝视着,傅闲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里面看出了几分催促的意味。
心尖好像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傅闲心情奇迹般变好了很多,他靠近何倦,半环抱住何倦的肩膀:我扶你下去。
真的半抱住何倦之后,傅闲眼底浮现出古怪之色,何倦的肩膀就和他的手臂一般,是瘦削的,傅闲甚至感觉手底下何倦的肩骨也是单薄的,用力一点就会碎掉一样,不知道怎么安全长到这么大。
傅闲心底漫不经心想着这些,就听见何倦轻轻「嘶」了一声,随后何倦终于又说了一句话,带了点儿委屈的:有点疼。
这声音因为两人离得极近的缘故,仿佛在傅闲的耳边说出一般,傅闲半边脸都有些麻麻的,他屏住呼吸,浑身都手足无措起来,心里也当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中用了力气,以至于弄痛了何倦,他带着歉意:抱歉,我轻点。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只能小心再小心半护着何倦下楼梯,往医务室的方向去。
等到了医务室,傅闲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背后有些凉意,竟然是出了冷汗。
他忍不住看向何倦,对方一到医务室就理也不理他,自己进去了,仿佛傅闲只是一个工具罢了。
傅闲都有些被气笑了,他运了运气,心里和自己说,不要和发烧到意识都不清楚的人计较,才跟着也走进了医务室。
进了医务室,医生从小铁盒里拿出泡着酒精的温度计,递给何倦:先量个体温。
何倦原本穿着整齐的校服,听见医生的话,他睫毛乖顺垂下,慢吞吞脱下衣服,接过医生手中的体温计,随后听见带着怒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谁干的? ?何倦无声无息望着傅闲,表示不理解。
傅闲狭长的眼睛泛上冰冷的怒意,一向冷冷淡淡的他此时带上不依不饶的意味: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何倦脱了外套之后,洁白的手臂上大片青紫的淤痕再也遮挡不住,就这么暴露在医生和傅闲眼中。
因为何倦的皮肤格外的白,所以这痕迹也更加吓人,仿佛遭受了极严重的暴力一般。
这种伤自然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傅闲才那么生气,他甚至已经想到了班上总是有几个格外针对何倦的人,难道是那些人做的?
如果真是他们
傅闲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在想着怎么为何倦报复回去,以往的他绝对不会管这种事情。
何倦反应了一下,才在两双带着怒意的眼眸中想起了他们说的所谓的「伤」是什么。
何倦看了傅闲一眼,奇怪道:这个不是你造成的吗?
傅闲一愣,他还没反应过来,坐在椅子上的医生就看了过来,面对对方仿佛把自己看成校霸的目光,傅闲心里竟然生出了郁闷和委屈,面对这样的何倦,傅闲生气的情绪都不敢对着他来: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何倦一边放温度计,一边提醒面前好像睡一觉什么都忘了的人:昨天背你去诊所,你太重了。
傅闲愣了几秒,猛然反应过来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也跟着想到昨晚的事情。
他原本就疑惑对方这样的身体怎么将他背到距离不近的诊所里,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因此而变成这样
傅闲觉得那些淤青从未有这样刺眼过,他心底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于是原本有的那一点愤怒也消散了,他抿着唇,过了片刻才道:怎么那么
娇气。
后面两个字消失在唇齿间,没说出来,他直觉要是让何倦听到了,可能会生气。
对方还病着呢,算了。
作者有话说:
阿倦可听不得这个
第11章 日记本
听见医生说自己现在体温39的时候,何倦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灰蒙蒙起来。
何倦立刻就想到自己今天的学习计划大概是完不成了,这让他有些烦躁,表现在脸上就是唇角都拉成平直的线条。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傅闲都察觉出来了。
接着医务室的医生建议何倦最好是打几天吊针,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请几天假,何倦立刻就拒绝了。
此时何倦坐在医生对面的木椅子上。
椅子原本很冷很硬,但是刚才测体温的时候,傅闲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红色的软垫子给放上去了,这个垫子其实也没有多舒服,但是比冷冰冰又很硬的椅子要好一些。
听见何倦不愿意请假,医生又确认了一遍:你这个情况确实需要休息几天,班主任也会准假的。
因为经常有学生不想上课,跑来医务室开假条的情况发生,所以发展到现在有些学生拿了医务室的头疼脑热的假条,班主任也会比较谨慎。
何倦还是摇头: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但是很快就能好起来,如果请假回家,就耽误几天学习了。
因为生病而已经不能理性分析的何倦,说着心里涌上不知名的委屈,甚至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就一股脑赶了出来:我昨天晚自习的卷子还没写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一直看他的医生和傅闲却都看得清楚。
少年瓷白的脸颊因为发烧而染着红晕,薄薄的眼皮都被烧得带着淡粉色,此时浓密的睫毛低低垂着,浅色唇瓣有点倔强地抿住,手臂还带着大片的青紫,好像被人欺负地狠了,十分可怜的模样。
偏偏少年露出这样的神情却是因为,他口中卷子没有做完这样可爱的理由
医务室忽然响起短促的闷笑。
何倦原本就很难过,闻声抬头,看见傅闲来不及收回的笑意,他忍了忍,没忍住,狠狠瞪了傅闲一眼。
他计划没完成,完全是因为傅闲的事情折腾了一晚上,昨天的学习计划拖到今天。
没想到今天起来又生病了,不但上午的课上不了了,今天的学习计划连带着昨天的,恐怕要重新规划。
何倦越想,委屈止不住地冒出来,乌黑的头发好像也失去力气一般软趴趴搭在头上。
再不说点什么,感觉这位小同学的难过已经要溢出来了。
医生沉默,他柔声道:小同学是高三的?
何倦点头。
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高三,何倦已经认真想好,要好好学习,完成之前没完成的,考上Top学校的遗憾了。
并且他决定这一次一定要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专业。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就惨遭滑铁卢。
生病将他的计划冲击地七零八碎,最重要的是,他之所以生病是因为帮了傅闲,人家也并不领情。
爱学习的孩子是非常受大人喜欢的,尤其医生家里也有一个孩子,现在读初中,学习每天都要人在旁边盯着才肯读书,只要不做作业做什么都有趣。
这么努力,生病都要学习的同学,成绩一定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