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薛扶光即便穿着颜色最淡的白衣,一身秾丽的颜色也压不下去。
只是瞧起来,像是枝头盖着一层薄雪的红梅,艳到了极致,几乎灼人眼球,却透露着几分高不可攀冰清玉洁,使人只能远远瞧着,不敢擅自碰触拉他下枝头。
慕见书也想,怎样会有一个人,无论何种样子,都改变不了他的本质,反而会让他的本来面目凸显的愈发叫人难以忘却呢?
曲慕。
曲五爱慕之人。
薛扶光将他的满腔爱意化作了一个假名,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光明正大告诉他人这名字时,像是在向人一次次转述慕见书对他的爱意。
慕见书一想到这名字背后藏着的另一层含义,便觉得心脏悸动,血液奔涌。
若非理智阻止,他几乎想时时刻刻向薛扶光表露自己的爱意。
而薛扶光用另一种方式,满足了他这点被理智压下的,涌动着的念想。
薛扶光捏着慕见书的下巴,咬着他上唇瓣的唇珠,然后给予了个浅尝即止的亲吻。
温柔而亲昵,浅淡的情绪甚至有些细碎,像是零零散散的碎片,又像飘落的细雨,接连不断,温和的不细心发觉甚至会错过。
薛扶光思索了一会儿,回忆着他当时随口取下这个名字时,到底想了些什么。
那时他在定风寨中,照顾着濒死的慕见书,在考虑如何将周岷山收入麾下之余,脑海中大概全是慕见书袖笼中那盒用了一点的紫痕膏。
他压下不谈,忙于正事。但取名时脑海中或许,其实是想到了这个名字背后的另一层含义,才说出了口。从一开始,他就不讨厌这份心意。
他忍不住想,若是慕见书的感情是早早存在的,若是上一世慕见书便喜欢他,只是后来出现了一些变故,使得他没能救下薛家,也没来得及表露这份爱意毕竟慕见书好像早就习惯了常年的忍耐与内敛,这一世若非出了意外,他也是打算一直瞒到死。
若是如此,他能重生到更早一些时候,便好了。
因为生出了这点念想,薛扶光忽然有了一点迫切。
想尽快策动郢朝内乱,尽快将郢朝一统。
然后去慕见书长大的地方看看,也想去见见那些亲眼见证慕见书长大的人,从他们口中听听从前的慕见书是何种模样。
第一个被接触的,并不是个小官。
而是从一品大员右都御史。
这是精心挑选的对象。
再小,不足够带动余下的人踏出这一步,更不可能动摇正一品大员搅和进此事。
毕竟到了正一品的位置,已经是朝堂里的一棵参天大树,证据就算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也得掂量掂量该不该处理,该如何处理。
而正一品又是这一场策反中,重中之重的角色。
至于再大,直接找正一品下手。
失手的风险太大,对方没那么容易被说动。到了这种地位的人,更不愿做出头鸟。
他们自封为渔翁,想看鹬蚌相争。
而这位右都御史,有个很妙的地方。
他是位十分圆滑的人,才能有那么几分,可爬到如今高位靠的全是各种笼络手段。如今从一品的位置便是极限,想再高一步,难上加难。
这样的人,即便本身没受到什么威胁,只要给出足够的利益,要他叛国也不难。
至于用来威逼的人选,则是正四品的通政使司副使。
此人与右都御史是一样的人物,可惜要蠢得多,为人也要更张狂。已经几次触怒郢朝皇帝,如果不是由薛扶光的人动手,皇帝下一次杀的鸡也十之八九是此人。
夜半三更,几道影子悄无声息潜入皇城街边的一座大宅中,抹了通政使司副使,连带着还杀了他那个肥头大耳正在压着个小丫鬟行事的儿子。
清晨天还未亮,一声尖叫便划破上空。
死的是个四品官员,刑部侍郎亲自出面探查。
早朝时皇帝发了脾气,命人严查。
可不少人在听见死的是谁后,眼底情绪有些微妙,在看皇帝的做派,更觉得他在发空火,实则对此事并不太在意。
皇帝能在意什么呢?
他自己都巴不得弄死这个通政使司副使,眼下死了他心情畅快得很。
还有他被杀的儿子。
或许只是死了通政使司副使一个,皇帝会十分在意,对这事严查到底。
可偏偏对方还杀了他那无官无职的儿子。
如此在皇帝看来,九成可能是寻仇。尤其是通政使司副使这个儿子,欺男霸女之名连他这个常年于宫中批折子的人都屡屡耳闻,被不要命的人趁夜割了脖子,当真是再正常不过。
这起案子在皇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也闹得不少人,人心惶惶。
谁能确定,第二天被割了脖子的不是自己?
在这样的风声中,被找上的右都御史一时间也不敢断定到底是那边的人动的手,可他确实觉得,再留在郢朝没有什么好处,只剩下性命之忧。
既然如此,何不妨赌一把?
这事谈的十分顺利。
尤其是右都御史拿到了薛扶光亲笔字据,心中更加安定,觉得自己做了个好决定。
而且这位雍国新帝如此爽快,他不妨也更加卖力一些,促成他的大业。
想必他助其一统,功不可没,日后的荣华只会比眼前更加显赫。
事实证明,他这份圆滑的功力,助他一路走上从一品的高位,的确是有几分厉害。
如薛扶光所愿,郢朝,乱了起来。
秦伍云收到皇帝驾崩,改朝换代的消息时,极其震怒。
他连夜写信,命人送回皇城,追问秦荆邢缘由,更是追问他在其中的作用。
得知一切皆是薛扶光所为,秦荆邢更是乖乖受了他的辖制,气的一个倒仰,几乎吐血。
他连夜给秦荆邢下令,命他在皇城护卫六皇子等皇家正统血脉,自己带着兵马从西北往薛家驻守的地界奔去。
他这一通折腾,还未到北方,恭亲王便先得了信。
秦伍云也是昏了头,或者说是小看了薛扶光的本事,竟然敢往皇城传信,还公然言论拨乱反正,也不想想如何能传入其中,还叫他们几度通信成功。
给恭亲王传信的,是薛扶光如今掌控的暗探网,消息传递速度极快。
那头秦荆邢的信还在半路上,内容已经先叫他获知。
他与周岷山都没有拦的意思,等着秦伍云届时看见,再气个半死。
恭亲王乐滋滋的捋着自己的胡须,同自己的副将道:本王的儿子,没一个是成不了事的。
副将忙道:侯爷与陛下都是个顶个的聪明厉害,真不愧是王爷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