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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
妖魔心中起了异样,骤然萌生的思绪如狡兔般一跃而过,转瞬消失在原野,将他从比对中拉回现实。他睁开眼,花开院正低低地叹了口气。回想刚才未回答的话,便迅速否认了这种理中客一般观念,偏回头来接过花开院的告诫,看似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所以,您大费周折地把我带过来,是为了把我留在此处后又匆匆离开?您总要给我一个解释吧……不然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花开院听得身形一怔,眼见着当初祈求一定要注视自己的妖魔现在确实在认真地看着自己,期待得到一个正面的答複。眼前的妖魔看起来委屈极了,却一点都没察觉自己现下的究竟是什麽状况,蹙眉地问他怎麽从来不回应我,是不是又瞒着我去行你的千秋大业。也不怪他这麽晚才领悟过来,他实在有些刻意忽略祂了,次次与祂碰面都匆匆别过,就算相识也已是过去很久的事,能察觉到某些细微变化的,也只有恰好在这段时间路过的夜刀神本尊。
花开院仍然在叹气,在木门缓慢的开合之间,掌心落至妖魔的手背,轻轻抚触他白皙皮肤上突起如同起伏山岭的骨,说话也掷地有声:
“我也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话 一说出就轻易分散了妖魔的注意力。恍惚间夜刀神听见了惊心的鸟鸣,再低头时花开院已退至相对不冒犯到他的距离,下蹲着在供桌周围四处翻找,一通忙活把神社内那点东西都倒腾过来,才翻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圆盘样的东西,看轮廓和大小大约能猜测到是他丢失了的罗盘。
“原来我的东西被您拿走了,为何不和提前和我说一声呢……”
平日里喜欢侃侃而谈的上位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已被看得太过透彻,无奈将争论之心收了回去。花开院表现得相当平静,平静像一潭没有活水输入的死潭,就像面对一个无用之物,随意地揭开布团上的符咒,“时间紧迫,请您稍微谅解一下我的先斩后奏吧。”
层叠的红布被一张张剥离下来,每层布上贴着的符咒在未点灯的室内微微发着淡蓝色的光。包裹的东西隐隐传来不详的气息,让妖魔的心髒也莫名地拘紧起来。随着层数减少,不详的气息愈发浓烈,在最后一层布揭开的一剎那,猛烈的戾气如脱笼的猛兽般往外奔逃。
“——小心!!”
白绫迅速飞出,花开院轻巧地避开那些要缠绕上来的白绫,将罗盘死死捂在怀中,弓起的脊背像欲要振翅纷飞的鸟雀。骤然亮起的蓝光牵绊着不详的红,照得社内明亮如白昼,指针正迅速朝天心十道归位,花开院深吸一口气,怀念地看向与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神明,然后缓缓腾出一只手,对上祂愈发淡色的眼睛,“夜刀神。”
妖魔的识海里倏地掀起巨浪,拍击着沿岸发出巨响。
“你过来。”
男人的话有千钧重,像千万人在身后推搡着他敬重的神明向前走,直至遇见真正的伟人,所有人才停下来与祂一同注视他。花开院握起祂的手,明亮的光如锋芒般将妖魔一击劈穿,落到花开院的手心上,将神明的身影照得无比渺小。
“……我就快要看不见你了。”花开院说话的速度很快,仿佛射出去的弓箭飞速奔向目标的靶心,那双鸦青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时间即将走到尽头的旅者,“如今到了这种境地,我倒是有一个困扰了许久的问题想询问您,如果您能解答的话请回答我吧。您觉得,阴阳道最终会通往何处?”
“阴,阳,道,吗……”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啊?
妖魔调动全身力气才把脸别到一边,生硬地重複着重点的词彙,又被花开院掰回来对上鸦青色的眼睛。他想说得更快一些,再说些精致的注释词故弄玄虚,好起个缓沖作用,在说话期间在脑中搜寻相对正确的答案,偏偏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声带好像被残忍地剜掉了。那双眸子也紧紧地盯着他,盯得他像重新遭受一次将他悬吊在高空注视着废土的罪罚。凛冽的风以他们为中心剧烈嚎叫,把他们的衣物都吹得凄切地发出哀鸣。
四目相对,男人没有理会被吹得淩乱的头发,倔强地把原来的话重複了一遍,似乎夜刀神答不出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请您告诉我,以您的立场,您觉得阴阳道最终会通往何处?”
“……我不清楚。”话语声渐渐变得低不可闻,夜刀神感受着落在肩上的刺痛,不安的念头顺着猛烈的风将他推至顶峰。他想从桎梏中脱身,逐渐冻结的身体连最简便的妖术都无法使用,简直就是个无解的死局,最终竟是自己成了那自刎的君王。他只能低下头,乖巧地等待男人予他最后的通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