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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院在人群外围,实在是太远,只看见嘴唇张合,说话声音也听不真切,在喧嚣的人群里显得薄弱而低微。涌动的人海似乎要把他淹没,男人在其中摇着折扇,微笑地点头,又和屠夫交谈片刻才作辑离开,很快就不知去向了。
他隐入人群中离开祭典,四处行走观察街上的建筑。结构和记忆中别无二致,除了那个深红的鸟居立在了街道尽头。再往远些看,是无人的荒郊及平坦的河流。神社应该是在半山腰,这个鸟居就像被强行挪来市集般就这样凭空出现。获得胜利后的回忆中也有个破旧的鸟居歪斜地插在山脚,无论是贯木还是立柱都已掉漆和腐烂,早已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他还觉得有趣,笑着说神明不守护祂的信徒,只是默然注视村庄被覆灭。鸟居上残余的神力突然暴动起来,他躲闪不及,鲜血立刻溅了一地。
毫无敬畏心的话语随即引来了神怒。但这点微薄的神力于他而言不过是蚍蜉撼树。很快鸟居加速倒塌,蜿蜒而上的石阶也随之断裂,护不住世人的无名小神也随之泯灭。村庄就此完全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神明的目光洞察一切。这鸟居红漆崭新,看着神力充沛,说不定越过鸟居会被驱离开这副身体,到时候再找新的遗体使用又有些篡改历史的嫌疑。他倒是不太担心这种罪行,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有意绕过鸟居走了一大段路,按记忆去了花开院的暂住处,想起方才祭典上明黄的灯光,与那时和花开院彻夜长谈游戏规则点燃的烛灯颜色一致。可面前的房屋低矮破旧,木门也攀上蛛网,推门进去,腐朽而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高墙不避风,瓦顶不挡雨,竟毫无人类居住过的气息。
应当是在赤月之下,飞缘魔漫天飞舞,屋内亮着灯,他谦恭地带着微笑朝花开院走去。曾经他们如相见恨晚的友人般形影不离,也详谈过获胜后要许下什麽愿望,可如今怎会落得连那男人的去向无从把握。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洩在地上,有女子模样的妖魔徘徊在夜空当中。她们舔舐着爪牙上的腥红,发出犹如凄鸣般的歌唱,宛如为祭典欢庆的巫女一般。
借着月光,他看见身披被赤红染作斑驳的破旧白衣宛如花般美丽的女性妖魔啸叫着往一处地面俯沖。冷泉本不想去管哪个村民被袭击了,却莫名突然心念一动,往飞缘魔消失的方向走去。
那是个低矮的田垄,有一个男人在草垛边正与一位女子缠斗得难解难分。女子身后的翅膀和尖利的爪牙无一不在昭告她不是人类,而是啖食血肉的妖魔。四处寂静,只有呼啸的风声。男人灵巧躲闪开女子的袭击,握着短剑的手腕倏地一翻,连同在女子身上的斑驳血衣,都被划下一道深而长的裂口。血液从裂口里流出,妖魔欲要发出悲鸣,被抢先一步掀翻在地,似被封住唇舌般无法言语。他轻声说有所得罪了,短剑在她的脖颈处划过,等到女子不再挣扎,才用血衣擦净短剑。
那是一张久远到陌生的脸,岁月在男人的脸上留下痕迹。身穿灰白色的简朴狩衣,廉价的折扇掉落在一边,给人一种委顿颓丧之感。
“好一轮巫山云雨,只是在这种地方是否有些不合礼教了?”看戏完毕,冷泉从草垛后走出,摆出一副非礼勿视的姿态。
男人带着些许怒意回身,见是一位比浮浪不经的少年,叹息地走开两步,好让他看得清楚,“你看清楚了,那是只夺命的妖魔,我并不是在做逾墙窥隙之事。”
男人最不堪的一面曾裸露无疑地展现在他的面前,他自然不信男人现在这副话语,心里只道这只是表面装装样子。见花开院并没有失态,他还略带失望地屈肘作辑,“啊,是这样吗,我对刚才的肤浅言论感到十分道歉。”
男人疑信参半地注视着他,目光如尖利的刀刃一般似乎要把他剖开,要透过他的肌肉腠理察看究竟隐藏了什麽。片刻后準确无误地做出判断,却用了疑问句:
“是冷泉胜观大人吗?”
冷泉瞥了一眼身上的华贵服饰,再次确认了现在的身份是那个孱弱的贵族书生,便扬起笑带着自信地看向他:“正是在下。”
花开院并无以往卑屈谄媚的神情,随意回礼后,退后一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刚才见过您。您在戏台上饰演的贵族子弟,举止与神态都学得极像,仿佛真正的贵族一般。”
“我是贵族幼子,那场戏剧的确在本色出演哦。”
“贵族此时应当在热闹的祭典中畅游才对,您来这里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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