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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吧,还是给师傅。”郑郁把锦盒推回去,说,“如此珍贵,你留着啊。”
袁亭宜笑着说:“他送了两根过来,别担心。”
郑郁愣愣道:“如此贵重,刘相知道吗?”
“九安说他趁他爹不注意时拿的。”袁亭宜无所谓地说,“反正他家也不缺这些,梁国公府门庭若市,都有人请刘相撰写墓碑了。”
郑郁只得承认一点:“刘相的才学在京中也算一绝。”
刘千甫的书法和诗文在整个长安城可以排上前十,再加上国公身份,向他投诚的人就越来越多。
最后郑郁实在拗不过袁亭宜,只得收下那人参。长安下起了大雪,袁亭宜找了把伞在雪地里撑开,对郑郁笑着说:“砚卿兄,下雪了,我送你出门吧。”
郑郁说了句好。
魏国公府不算大,但从内院走到门口还是有些距离。雪地里,袁亭宜撑着伞说:“砚卿,你这次回长安后还会调走吗?”
“应该不会走了。”郑郁俊逸的眉宇间染着风雪,从德元十九年他回京到长贞元年,他的心境已在变化。
袁亭宜惆怅道:“这几年,你们离京赴外地,都没什么人陪我。说来知文调任永州也快四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这几年,官员任职来去更换频繁。常有官员外贬出京,这其中少不了袁亭宜的旧时好友,郑郁侧头凝视袁亭宜,数年过去袁亭宜的样貌和那双清澈映水的眼睛始终没有变过。
郑郁答道:“会回来的,等春天到了就都回来了。”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说春天?好像那个日子所有离去的人都会回来。”袁亭宜出神地说。
关于这个郑郁也想不到有何解释,他想了想,说:“在春日的山花烂漫下挚友相遇,是多美好温暖的时候。那时大家都熬过了寒冬,春日过后就是夏季,所有事情都如日中天。”
袁亭宜笑一声,脸颊边的梨涡盛着他这么多年未改变的心态。
袁亭宜把郑郁送到魏国公府的门口才转身回去,回去时他转身朝郑郁说:“砚卿兄,雪大你回去时仔细些。”
郑郁翻身上马,执着缰绳:“好。你快进去吧。”
袁亭宜对他笑了下,随后进门。那扇朱红门在雪景里关上,木料发出沉闷的声响,郑郁突然从袁亭宜适才最后的那句话里品到一股深刻的落寞感。
待郑郁回到北阳王府,这雪已是落满肩头。郑郁拍去积雪把锦盒递给管家,走向内院,路过那数里荷池时,郑郁的脚步停住,见那残荷枯叶发着枯黄,无不露着萧条之景。雪落在枯掉的黄荷上,慢融成一片水,继而慢慢堆成一层薄雪。
偶有风过吹动那些残荷,掉落片片雪晶。
见到这个郑郁忽然想看看他种的那株桃树怎么样了,于是他转头向那树奔去。这边齐鸣才抱件氅衣出来看人没影,忙追喊:“二公子——!多穿点!”
郑郁一路不停地跑到桃树下,因为跑得快还在大口喘气,雪地里桃树孤零零地矗立。春天没来,桃花没有开,他等的那个人也没有回来。
郑郁不敢相信,他一下子跪在雪地里,热泪从眼中流下。滚烫的泪一滴一滴砸在雪地里,打出一个个坑洼。
大雪还在下,郑郁脸被霜风割得生疼,他感觉身上一热,眼前景象骤然开始模糊,不过须臾他就倒在雪地里没了动静。
郑郁病了,人烧得一天一夜都没意识。急得郑厚礼上折子请了宫中御医,御医来后说他是忧思过度,伤心至极,才导致心火郁结。早就生了风寒却没用药一直拖着,又强打着精神奔走照顾郑厚礼和袁纮,人早就虚透了。
郑厚礼听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红了眼,他求御医一定要治好郑郁。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被拒在长安城里小心翼翼活着,但这次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去见了林怀湘。
“回南苏州?”林怀湘放下郑厚礼的折子,疑惑道:“郑相,你怎么突然想乞骸骨还家?”
郑厚礼俯身一跪:“陛下明鉴,臣已年老又多病,这一年多在长安住着。旧疾多发,时常难忍,现今小儿病重,怎么些日子还没好,我就想带他回家慢养。这孩子十三岁才来长安,他长于塞外不习惯中原水土,这些年他身子也不好,常常一病数月。这段日子又费心费神的照顾我和袁相公,是经不住累和近亲病重的打击才累到的。是以臣想带他回家慢养。”
紫宸殿内的炉火和青烟燃烧得没有声音,但林怀湘还是听到了郑厚礼浓重的呼吸,像是哭声。许久后林怀湘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能不答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