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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元二十三年八月廿三,上病重,不见群臣。
德元帝病后第三日,皇帝才下令召见宰相。
才进内殿,刘千甫就沉声问:“圣上身体怎会骤然病重?到底怎么回事?”
在他面前的宫人都惧怕这位掌权数十年的宰相,惊恐道:“圣上那日见楚王生,心大喜。食数粒金丹,夜幸数女。”
刘千甫:“......”
刘千甫想男人嘛,见这个年纪自己还能生个带祥瑞的儿子出来,换谁都会高兴,一高兴就想多生几个,完全不想自己的身体。
金丹吞入腹,内遇朱砂,则浑身燥热,性|欲大起。刘千甫想德元帝本就爱美人,一下子吃那么多幸数女不瘫才怪!
但对于里面的药量,他想更多的是迷回天。可德元帝不会相信这里面有其他药量,因为天子汤药都会先由太子亲口尝后才进帝口。
政事堂的几位宰相与太子此刻都在寝殿内,徐子谅尴尬道:“圣上如今这样子还能处理朝政吗?”
郑厚礼看着来往的宫人,道:“以前也没处理多少,不若请天子监国。”
林怀湘看似垂眸,实则在观察这几位宰相的表情。刘千甫永远那么云淡风轻,徐子谅笼袖面容沉重,郑厚礼微蹙眉思索,尚书左丞黏着刘千甫以他为首,剩下的几位也在看刘千甫脸色。
宰相们听见这话都是沉默,恐惧和不安罩在皇城内,皇帝病重,比先前的情况更糟。最主要的是,德元帝这个掌皇权数十年的人,愿不愿意放权让太子监国。
刘千甫摸着食指上的玉指,淡淡道:“圣上尚有清醒断政的能力,前日不都敕皇帝令发兵南诏吗?诸位何必心急,请太子监国?”
“自圣上玄修龙体微恙以来,大小事务皆由政事堂处置,只过问其少量军务,又看如今这样我们怎能放心?”徐子谅对林怀湘这个太子尚有丁点儿希望,希望他能醒悟不要在依附刘千甫,“何况太子殿下的能力确实需要锻炼,刘相公,不如您向皇帝陛下进言,请太子监国。”
刘千甫道:“圣上自有决断,太子永远都是太子,从龙之功不必着急。”
谁再说下去,谁就是忍不住想要德元帝死,迫不及待投奔太子阵营。
众人都怕,唯独郑厚礼不怕这些,他说:“那王瑶光还要召回长安吗?天子病重,番邦要是有异心便会动荡,且他立大功自要回京论功行赏。”
宰相们都点头附和,刘千甫拗不过模糊着云里雾里说了些话,也没说答应和不答应。期间林怀湘未说一句话,他尽力表现出悲伤的样子,后来张守一出来,将他唤了进去。
林怀湘跪在床边,把药端起,摸着不烫时才轻吹着喂给德元帝。德元帝有神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阴鸷,清瘦脸庞苍白眼下泛青,他靠在枕上喝完药后,说:“相公们方才都在说什么?”
“徐相说父亲您病重,想让我监国。”林怀湘拿帕子擦去德元帝嘴边的药汁。
德元帝长吁一口病气:“你想吗?”
林怀湘泫然道:“儿子不想,帝国在父亲您的手上得到空前盛大,我不敢也害怕,我怕我做不好。”
这话是林怀湘思索再三的结果,德元帝从来不愿分权,太子监国就是分权,他从以往的父子和君臣话语里挑出了一个希望能令父亲满意的答案。
怎料德元帝猛地咳嗽起来,他直直地给了林怀湘一巴掌,怒喝:“你怎么这般怯弱?!你是太子!监国名正言顺,你这些年到底学了什么?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把大雍交给你?!”
林怀湘被那响亮的一巴掌打蒙许久,数年压抑的心酸眼泪从双眼流下。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个太子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永远得不到父亲的夸赞,监国这句话他担心害怕。要是说想,父亲疑心他着急登位怎么办?先前的兄长死的死,废的废。
这位大雍朝的第八位太子,站在东宫殿内去看先前的那七位太子,没有一位是顺利接过天子权力的。他们都活在猜忌、疑心与臣子的交织中。
这种情况下,林怀湘以为以孝悌为先,表明自己忠心父亲会满意,可这次父亲还是不满意,还打了他一巴掌,他不知道父亲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太子。
林怀湘胡乱地擦去眼泪,趴在被子上,颤声道:“父亲,儿子只想尽心侍奉您安好。不愿分心朝政,儿子是太子没错,可更为先的还是您的儿子!父亲病重,我怎能不担心?这般情况下,我如何能处理好朝政?”
“还没死呢,哭什么?”德元帝这时脸色才好了些,摸摸林怀湘的头,“我和你阿娘都算聪颖,怎么生出你这个庸懦的孩子。也罢,你至少心是好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