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1 / 2)

('四十八

浓云障月,千鸟破风檐外雪销残滴,厢房里沉水烟销金博山,夜寒绡帐烛花融,晏怜绪只穿着一袭水红绣满池娇香云纱衣,纱衣下的乳环和银链轮廓分明。楼月璃的指尖隔着纱衣勾起银链,银链在指节上温柔地绕了几圈,然後忽然使劲扯动银链。

「啊!」

晏怜绪杏眼圆睁,失声惨叫,无力地倒在楼月璃怀里。他秀眉紧皱,眼泪也要流下来了,只哀求道:「很疼……求求您……不要……」

「回答我。」楼月璃毫不怜香惜玉,高高在上地命令着。

楼月璃的手劲愈来愈大,彷佛真的要把乳头活生生地扯下来。乳头肿胀发红,清晰地隔着薄袍突出来,如同两颗裹着粉嫩胎衣的鲜红葡萄。

晏怜绪艰难地竦首看着楼月璃,他曾经在恩客里见过如出一辙的眼神,然而他只能藏起那一抹凄凉,整髻羞顾半娇慵,黛浅沁眉,墨眸晚色溟蒙,含情泣露痕,纤手勾着楼月璃的颈项,挺起胸口,纱衣衫滑落肩膀,半截香肩雪暖酥凝,媚笑道:「请爷尽情惩罚奴家吧。」

楼月璃拦腰抱起晏怜绪,大步穿过圆光罩,把他放在小叶紫檀镶嵌螺钿画案上。

旁晚时晏怜绪本来是想要作画,画案上还摊放着画具纸张,然而他却是心不在焉,只在画纸上写上「辜负我,悔怜君,告天天不闻」。楼月璃拿起那张画纸看了几眼,冷笑一声,粗暴地把画纸撕个粉碎,然後把画具拨到直棂窗格下,随手拉开晏怜绪的香罗带,却没有完全脱下纱衣,任由纱衣攒红堆绣。

斜抱云和深见月,梅影卧霜溪,帘幕閟重廊,淡淡月华洒落晏怜绪的身上,似艳花当月,流波泛风,春情只在两眉尖,脸晕霞赭,云髻作堆未整,纱衣下不穿寸缕,玉肌娇软,灼灼花凝雪,彻底裸露在楼月璃的眼里。

漆黑的倩影如同乌云盖顶般投落晏怜绪身上,楼月璃双手按着画几的两侧,俯身促狭地打量姣好的肉体,就像看着早已经被玩得一文不值的二手货,眼里看不出丝毫柔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月璃轻笑道:「里面什麽也不穿吗?如果我不早点回来,你是等着被曲雪珑肏吗?」

晏怜绪扭过头去,银月勾勒着雪肌粉面,青丝迤逦画案,他微微摇头。

楼月璃好整以暇地摆弄晏怜绪胸前的银链,淡淡道:「自己打开双腿。」

晏怜绪睁大眼睛看着楼月璃,翠鬓嚲秋烟,眼眸渐渐漾出一抹蘸水摇空。

他经历过最惨无人道的调教,可以忍受任何人如此羞辱他—但楼月璃不可以这样做。

楼月璃作势扯动银链,嘴里却柔柔地道:「乖,别逼我亲自动手。」

晏怜绪知道楼月璃言出必行,只好把双膝抱在胸前,向楼月璃打开双腿,一双粉蕊琼苞撑在画案的边缘,裸露着肤昭雪映的鼠蹊。

「看不清楚。」楼月璃优哉悠哉地翘腿坐在晏怜绪的身前,素手支玉颐,眸里灩灩翠波,视线对准那个插着金嵌珊瑚桃蝠双喜锁精簪的缺口,笑吟吟地道:「自己打开,给相公检查一下。」

楼月璃怎麽可能不知道曲雪珑根本没有来过楼宅,晏怜绪根本不曾跟曲雪珑见面。晏怜绪的眼角早已涓涓清露浥,打湿鸦青鬓角,却换不来楼月璃的半点怜惜。?

窗外月映迷楼,抄手游廊上的紫铜绢屏花灯照亮画桡金缕,晏怜绪的贝齿轻咬朱唇,拔出锁精簪,削葱素指略微撑开缺口。

那里实在太湿滑,晏怜绪花了点力气才扒开花唇,纱袖云轻雾薄,他在楼月璃面前露出残缺的尿道口。指尖一碰到嫩蕊红玉,花唇便害羞得颤动着,渐渐凝出一滴蜜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楼月璃取下錾花烛台,烛火纤毫毕现地照亮猩红濡湿的尿道,滚烫得可怕的热风倒灌进去,彷佛快要烧到里面,尿孔肌肉本能地收缩蠕动,晏怜绪的玉趾绷紧,死命按下逃离的冲动。

「把它弄湿一点。」

作为侍宠绝对不能背着主人以任何手段满足肉欲,所以晏怜绪很少自渎,可是他当然无法拒绝楼月璃的过份要求,只好犹豫地把尾指插进尿道里,指甲不断抠挖尿孔,很快便揉出腥甜的花汁。

羞耻和快感狂乱地交集,不消片刻,晏怜绪已是神智不清,香鬟风髻成斜烟,纯金札珠镶松石梳半坠,粉汗明珠溅雨,洗出凝脂滑,醉眼斜拖春水绿,黛眉暮烟袅穟,钿窝浅浅双痕媚,玉腮犹胜妆面桃花,梅蕊反覆舔弄绦唇,如同月夜中躺在海岸礁石上勾引旅人的艳丽鲛人。?

「嗯……嗯……啊哈……要丢了……」

晏怜绪灵巧地揉着敏感的软肉,不住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随着动作愈来愈快速,他也彻底沦为肉欲的奴隶。身下的淫液渗透纱衣,甚至沿着画案边缘流下来,剪酥装玉的大腿若隐若现。

终於,晏怜绪重重地弓起上身,他浑身颤抖,四肢僵直,尿孔喷出一股浊液,还喷到楼月璃的唇边。

过了半晌,晏怜绪才从云端缓缓地回到地面,黛眉低拂远山浓,霜蕊破霞脸,墨眸犹自迷离微醺,失神地看着楼月璃。?

绿琐窗外片云初破,月犹朦胧,暗香素蕊疏影。森寒压重帘绣幔,窗下红烛闪烁着火树银花,楼月璃的眼底却是一大片烛光无法照亮的沼泽地。他浅浅一笑,春葱指尖随意沾了点唇边的浊液,在晏怜绪的胸前划了莹莹生光的一圈,停驻在心房前,如同曙凤蝶轻吻香花芳苞,又彷佛在感受渐渐加速的心跳。?

之後,楼月璃取起挂在铜鎏金双鱼纹笔架上的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饱蘸尚未乾透的龙尾墨砚,在晏怜绪身上作画,那一丝不苟的神态倒像是在平常的画纸上作画,然而此刻他却是以弱骨丰肌为宣纸,樱桃微绽为朱墨,簌簌珍珠为笔管,玉壶春露为墨砚。?

明明楼月璃还是衣冠齐楚,神色淡漠,晏怜绪却是媚脸未匀新泪污,半解纱衣似红酥点出牡丹花,衬托着雕酥碾玉的肉体,活脱脱就是春宫画里专门吸乾男人精气的妖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墨砚带着一点麝香的气味,笔毛柔软湿冷,不过稍微扫了几下,娇嫩的肌肤便奇异地麻痒,被当成死物对待竟也带来意外的快感,晏怜绪情难自禁地仰起头来,眉眼绿暗柳藏烟,美眸意懒含羞态,桃靥烟浓,柔红微罥,不时扭摆着春细纤腰,娇吟道:「嗯……嗯……楼爷……」

乳头上的铃铛叮叮作响,饱胀浑圆的乳头随着银链而颤动,被穿透的乳孔里隐约可见嫩红的软肉。楼月璃的笔尖微点茱萸,玩味地笑道:「连一根毛笔也不放过吗?」

笑意未散,楼月璃已经把笔尖软毛钻进乳孔里。由於乳孔穿得通透,乳孔周遭的肌肤也比寻常的更敏感。光是被这样一碰,晏怜绪的凤髓玉腿便难耐地夹紧,舒服得流出银涎,在下颔黏酥缀玉,淫态毕现。

「奶头……痒……痒……」

笔尖往下扫到小巧可爱的肚脐里,晏怜绪微微低头,依稀看见楼月璃正在绘画绣球花。他的书法不佳,却竟然相当擅长画画,很快便画出一束墨黑的绣球花,花如墨玉莹无疵,甚至有几分南宗画的神韵。

待墨迹差不多乾透了,楼月璃从怀中掏出一根泡得滑不溜手的乌黑牛筋,足足有两根手指粗细,一双花染娇荑轻易地拉直粗壮的牛筋,甚至拉得啪啪作响。他的笑容愈发甜腻,隐含着凌虐的愉悦。

沉香绣户掩月色,晏怜绪软绵绵地躺在画几上,青丝鬅鬙翠山远,欢生酒面浓,晕眉斜印,拭香津微搵,呼吸沉麝兰香,唾痕香凝,毫无保留地把滴粉搓酥的肉体交予楼月璃玩弄。

楼月璃把牛筋对折,先在晏怜绪的颈项绑了一圈,再在锁骨丶胸口两侧丶小腹和胯骨绑上绳结。当牛筋绕过缺口时,楼月璃的双指刻意撑开那几片肥厚的蚌肉,把穿过缺口的绳子分开两束勒在缺口处,花唇柔腻靡红,一看就是被肏弄得烂熟的淫物,重瓣剥开的尿道口暴露在烛光下,刚才晏怜绪忘情地自慰时几乎把尾指指尖插进去,弄得尿道口有点红肿突出,宛若索吻的鲤唇。

然後楼月璃熟悉地在晏怜绪的背後绑了结,再牛筋穿过颈後的绳结,绕过腋下,绑到胸前的绳结上,最後把几个绳结拉开成菱形,使劲地在细腰收紧牛筋,晏怜绪那平坦的胸部竟然被勒出两团酥软奶白的鸽乳,雪峰乳尖花枝破蕾,犹如初初哺乳的少妇,翕张的乳孔随时会喷出温热新鲜的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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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怜绪尽量无视他正在曲雪珑面前暴露身上最丑恶的地方,问道:「是您取名的吗?」

曲雪珑点头道:「夕雾的母亲请我为她命名,我便挑了这句诗。」

晏怜绪不料他和曲雪珑竟然想到同一句诗,不禁傻呼呼地笑起来,他才发现自己的脸容肌肉竟是那麽僵硬,因为他实在太久没有笑过了。

曲雪珑嘴里在说话,手里已然为伤口涂上第二层药膏。这次他拿了一根削得很幼细的木棒,木棒的一端裹着一圈软棉,软棉上沾着药糊,比指尖更深入皱摺里的伤痕。他捏着木棒,无微不至地为每道皱摺下的伤口上药,使晏怜绪的痛感几乎全也消失了。

最後,曲雪珑为晏怜绪擦洗身体,再以一方新裁的白绸包紮他的伤口,在腰上打了一个结,白绸刚好兜着胯下的伤口,却不会贴紧得磨擦伤口。

曲雪珑净手之後便搀扶晏怜绪坐起来,亲自为他穿上夕雾刚刚送来的薰香锦袍,这才解下蒙眼丝巾。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菱花窗外嫩黄上柳,迎春花金英翠萼,新绿涨池,东风艳冶天色,平芜剪就芊眠。

流转春光映照着曲雪珑的瑰质仙姿,他正以洁白的丝帕擦净柔荑,乌发绀缕堆云,清腮润玉,浅拂春山,慢横秋水,晏怜绪的眼神根本无法从曲雪珑身上移开,他的眼圈又红了。

曲雪珑抬头看着泪眼涟涟的晏怜绪,蹙眉问道:「还是很疼痛吗?」

晏怜绪摇摇头。他踯躅片刻,垂下头来,指尖偷偷摸摸地拉着曲雪珑的锦袖,又胆小地松开手指,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手腕无力地覆在锦衾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终於,晏怜绪小声地问道:「曲少爷……我可以请您给我起一个新名字吗?」

不论曲雪珑会否为晏怜绪赎身,他也永远不会忘记今天曲雪珑的照顾,此生此世为曲雪珑衔草结环,在所不惜。

云收雨过波添,嫩绿烟笼碎玉,繁红日护香绡,阶前流水玉鸣渠,曲雪珑看着窗外,眼眸宛若夜月琉璃水。他略略沉吟,说道:「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游—玉鸾,可好?」

晏怜绪仰起头来,痴痴地看着曲雪珑。

某些情感正在晏怜绪的心里悄然滋生,如同贫瘠的大地长出一朵鲜花。比起繁花盛放,这朵脆弱孤单的鲜花显得如此珍贵,如此独一无二。

曲雪珑离开後不久,老鸨又来了,她瞄了瞄玉鸾穿戴整齐的下身,轻笑道:「从今以後,你就是玉鸾了。」

玉鸾的眉心一跳,低头不语。

老鸨也没有着恼,只是以丝帕掩唇娇笑道:「你倒是真有本事,不过是见了曲少爷两次,他刚才就跟我说,以後除了调教你的嬷嬷外,不许任何人看见你的身体。本来你是要跟大伙儿一起接受调教的,现在我要特地找嬷嬷单独调教你。放心,我可是给你找来整个月雫最会调教阉妓的尤嬷嬷,尤嬷嬷手下的穴,全也是一等一的货色呢。」

虽然老鸨勉强算得上徐娘未老,但这样学着少女的娇笑还是让玉鸾有点不适。?

玉鸾犹豫地道:「调……调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鸨用力地弹了弹玉鸾的额头,嘲笑道:「你以为你在这里哭丧着装可怜,曲少爷就会给你赎身吗?不少富家少爷也会到青楼里挑选雏妓,依照喜好调教,然後检视成品,要是满意了就带回家,要是不满意,你的初夜就会立即卖出去。跟女人一样,一旦失去初夜,你的价钱就会开始下跌,到时候你可别奢望曲少爷会回头买一只破鞋回家。」?

玉鸾早就隐约明白,曲雪珑的温柔以待是有代价的,醉梦院则是干皮肉生意的地方,这代价委实不言而喻。他也知道从被老鸨买下的那刻起,自己已经摆脱不了以色事人的命运,但如果那个人是曲雪珑,玉鸾心甘情愿。

他实在太贪恋那瞬间的温柔,如果可以留住那几分温柔,就算沦落为人尽可夫的娼妓,以後要跟曲雪珑的无数姬妾争宠,也是甘之如饴。

老鸨托起玉鸾的下颔,眯起眼睛道:「既然曲少爷开了金口,那以後你就按照他的喜好调教,确保你身上的每分每寸也可以引起他的兴趣。」

玉鸾心里乱跳,颤声道:「曲少爷……的喜好……是什麽?」

「这个还用得着他说吗?」老鸨耸耸肩膀道:「曲少爷看得上你,必定是想要拥有一个尚未开苞的极品阉妓。」?

老鸨早就跟玉鸾介绍过,阉妓向来是娼妓中最低贱的,毕竟是身体残缺的怪物,他们通常不晓技艺,只专注於房中秘术,价钱最低,每夜承奉的客人最多,只作为客人泄欲之用,一夜经历数次轮流奸污也是常事,就算客人提出再是侮辱的要求,或是赤身裸体游街,或是与猛兽当众交欢,只要给够了钱,阉妓也必须服从,绝对不能露出丝毫不满,要不然就要进刑房受罚。

日以继夜的承欢使阉妓挂牌子一两年後便会渐现颓势,几乎从来没有阉妓会被赎身,毕竟谁也不愿意放一个不男不女的娼妓在家,许多阉妓在不能接客後就会沦为公用的便盆,每天裸身伏在茅厕里供下人排泄使用,生不如死,下场极为悲惨。

春风吹开一线窗扉,玉鸾转头看见窗外桃枝红蓓初发,明明初春刚至,他想的却是如此荆桃如菽,在花开之後却只会凋零春泥,心里不禁一阵凄凉。

南楼月沉鈎,轻烟笼角,玉栏外嫩竹依稀。寒梅浅蕊轻枝,暗香疏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今夜没有如常地到楼月璃的书房里,他久久无法入眠,银钥开香阁,金台照夜灯,紵松云鬓对妆台,看着罗裀薰被,碧纱晚镜,彩绘鱼雁青瓷灯的灯火明灭。铜壶花漏时而长如丝线,时而点滴不休,犹如流不乾的泪水。

他反覆想起那个木箱,里面除了卖身契丶璇花及樱笋,还放着十几本他亲手创作的琴谱,和曲雪珑之前送予的《春琴抄》。

在花香满院的浓春,在绿荫如盖的仲夏,在金风飘叶的秋暮,在瑞雪飘飞的深冬,晏怜绪曾经一次次为曲雪珑抚弄樱笋,写下这些琴曲。

晏怜绪再次打开床边的木箱,看着放在第一层的樱笋。他合上眼睛,深深叹息,终究还是伸手拨弄琴弦。

琴声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如同一缕柔风甘雨带着晏怜绪飞越沧海,回到那年春昼,他在荣都的柳荫花影里为曲雪珑抚弄樱笋。樱笋的雁足上刻着「樱笋年光,饧箫节候」,那是晏怜绪曾经落英缤纷的春光,却注定是停留在回忆里的幻梦。

正在此时,开门声突如其来地响起来。

晏怜绪吓了一跳,他立即张开眼睛,合起木箱,冷不防箱盖发出啪的一声訇然巨响。他慌忙地站起来,整理衣衫,玉纤香动小帘鈎,走到落地镂空雕花圆光罩外迎接,只见楼月璃正背负双手地站在门後。

自从晏怜绪来到楼宅以来,这是楼月璃首次主动找晏怜绪。

楼月璃穿着黑色麻地御帘藤花图小袖,雪颈上错乱地印着无数红印,束素腰纤,身上散发着浓郁的甜美酒香,夹杂着庸俗的脂粉香,娇鬟低嚲,玉颊胭脂浓染,这本该是殢春情态娇,然而他的眼神却极为清明。

那些红印倒映在晏怜绪的眼底,他的眸色黯淡,心里揪得很紧,喉头里像是塞着什麽东西般说不出话。他勉为其难地挤出一点点微笑,低绾云鬟浅淡妆,盈盈敛衽,道过万福,走上前侍候楼月璃脱下暗龙胆紫盘绦朵花片金勾边亮花锦斗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晏怜绪的手指刚刚碰到斗篷上的流苏,楼月璃便似笑非笑地道:「我以为你早就跟着曲雪珑回家呢。」

晏怜绪动作一顿,心中一凉。

「除了一个小姑娘,曲雪珑还送了什麽东西给你,使你当众哭得那麽凄惨?」楼月璃笑得甜蜜,语气轻松,但晏怜绪知道他绝不轻易罢休。

「瑶琴和琴谱。」晏怜绪低眉垂目,不敢反驳,避重就轻地没有提起樱笋。

「你喜欢什麽瑶琴,我尽管为你搜罗。」楼月璃把晏怜绪拉到怀中,墨绿眼眸冷冷地看着前方的烛火跳动,珠齿若有若无地啮咬着他的耳垂,沉声道:「还是,曲雪珑送给你的瑶琴有多特别?」

晏怜绪轻轻地道:「璇花……他把璇花还给我了。」

楼月璃偏头低声念了「璇花」几遍,似乎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他猛地扯着晏怜绪的发髻,绿眸里凶光迸现。

晏怜绪疼痛得几乎掉泪,但他实在理亏,只好乖巧地依偎在楼月璃的胸前,腰肢瘦弱不胜裙,唇侔鲜樱,眼晕微澜,故作委屈地噘嘴道:「你……要怎麽样才原谅我?」

「怎麽样也可以?」楼月璃朱唇一勾,柔腻的掌心轻按晏怜绪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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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子,夕雾带着调成糊状的止痛药草回来,她身後跟着两个跟她衣饰相彷的婢女,皆是捧着巾栉梳篦,应该是供晏怜绪净身之用。

晏怜绪闪闪缩缩地接过药碗,药糊色如翠玉,散发着怡人的幽香。他没有看着夕雾,垂头客套地道:「谢谢你们,我一人就可以了。」?

夕雾这次倒是没怎麽为难,她向两个婢女点点头,三人向晏怜绪行礼後就退下了。?虽然她们只是下人,但举止仪态皆是有礼大方,绝不比闺阁千金逊色。

这些婢女刚刚退下,曲雪珑便走进房间里。

晏怜绪又惊又喜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曲雪珑,没有发现自己灰暗的眼神正渐渐亮起来。

曲雪珑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态,他走到晏怜绪的床边,说道:「大夫说你一人是不能换药的。」?

想起醉梦院的大夫是如何向曲雪珑提起这恶心的伤口,晏怜绪顿时难堪得无地自容。他抓着锦衾,脸红耳赤地道:「也不是不能……只是有点麻烦而已。」

晏怜绪根本不敢直视近在咫尺的曲雪珑,生怕多看一眼也是亵渎。

曲雪珑拿走晏怜绪的药碗,坐在床边的霁蓝釉描金彩莲花纹绣凳上,淡淡地道:「你把我当成侍候你的下人就可以了。」

晏怜绪愕然看着曲雪珑,几乎以为曲雪珑在开玩笑,但当他看到曲雪珑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时,他知道对方是认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少爷,您……您……不用……」晏怜绪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只是连声哀求。

曲雪珑以捣药杵搅拌着碗中的药糊,头也不抬地道:「要是夕雾侍候你换药,你会拒绝的。」?

他的语气平和,不像挤兑晏怜绪,只是指出真相而已。

晏怜绪被说中了心事,唯有乖乖地合上嘴,但湿润的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看着曲雪珑。

曲雪珑不多赘言,言简意赅地道:「脱衣服吧。」

晏怜绪说不出话来,他不曾料到曲雪珑会如此落落大方地说出这句话,既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冷嘲热讽,彷佛他只是手臂划了一道口子而已,但曲雪珑替他更衣时明明已经看过那个丑陋的伤口,晏怜绪实在不知道为什麽曲雪珑还是如此镇定。

曲雪珑见晏怜绪还是愣着不动,说道:「要是你不换药,伤口会流脓发炎的。」

晏怜绪当然比曲雪珑更明白结果,但他仍然拚命按着衣襟,半信半疑地看着曲雪珑。

曲雪珑也不着急,继续把药糊研磨均匀。清肌莹玉的指节,浅粉桃瓣的指甲,显然是一双从未干过粗活的手。

「我的伤口……很丑……而且很臭。」晏怜绪抽着鼻子,努力地装作毫不在乎,但语气已经带着可怜巴巴的哭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玉绿素色鲛绡床帐上挂着的点翠镶嵌香囊里飘散着瑞脑香气,晏怜绪磨磨蹭蹭地脱下衣服,脱到亵裤时却突然不动了,只是使尽全力地抓着裤带,咬着惨白的下唇,仰头看着曲雪珑,无声地告诉对方还来得及後悔。

曲雪珑正好转身把一小块香饼夹到碧玉塔香炉里,焚烧香饼的滋滋声响起来,香炉轻袅水沉烟,他回眸看着晏怜绪,说道:「要是你觉得不安,我可以以丝巾蒙着你的眼睛。」

晏怜绪牢牢地盯着曲雪珑,似乎明白悖的心意已决,只好认命地点头。

曲雪珑纤纤玉笋见云英,从锦袖中抽出水波莲纹丝巾,他为晏怜绪蒙上眼睛时,晏怜绪又嗅到那股熟悉的玉兰花香,不禁脱口而出地道:「您身上怎麽总是带着玉兰的香味?」

话一出口,晏怜绪就马上後悔,这句话着实太孟浪了。

曲雪珑却不引以为忤,回答道:「我的後院里种植了很多玉兰。」

「可是玉兰现在还没有开花吧?」

「每年夕雾也会趁花开时收集花瓣制成薰香。」

曲雪珑的语气不疾不徐,指尖微凉柔软,浇熄晏怜绪的紧张。他突然想起那两句「千谷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只觉得玉兰实在跟眼前的少年极为相配。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哪怕晏怜绪的视线变得昏暗,他也没那麽害怕了,甚至偷偷地想像着,说不定有一天他也能够到曲雪珑的後院里,看见那一庭院的玉兰,那想必美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了一阵子,晏怜绪依稀听到淅沥的雨声。不久之前还下着冰雹,现在却下雨了,看来春天真的来了。

此时,曲雪珑扶着晏怜绪躺下来,轻声道:「放松。」

其实曲雪珑和晏怜绪至今只见过两次面,他也没说过什麽甜言蜜语,但他却带着使人信服的神奇魔力,让晏怜绪不由自主地开始依赖他。晏怜绪知道他过於轻信,可是他实在无法抵抗这个人。

当曲雪珑的双手离开晏怜绪时,晏怜绪邃然用力抓着他的衣袖,脸色煞白,嘴唇不断发抖,藏在丝巾後的眼睛再次泫然欲泪。

曲雪珑低低地道:「别担心,我在这里。」

光是曲雪珑的气息,他的存在,已经让晏怜绪感到久违的安心。

晏怜绪抬头向着曲雪珑的方向,乾燥起皮的唇瓣微微张合,彷佛想说些什麽,但还是没有说出来。虽然身下的锦衾芳香柔软,他却是如坐针毡,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侧,紧握拳头,指甲也刺进掌心里。

曲雪珑现在觉得没关系,但晏怜绪知道他待会一定会後悔的。

那个伤口连晏怜绪看着也觉得恶心,遑论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曲少爷。他实在百思不解,曲雪珑明明已经看过一遍,为什麽还愿意看第二遍。

曲雪珑慢慢地解下晏怜绪的亵裤,腐肉的恶臭和中人欲呕的尿臊味顿时迎面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眼睛不能视物,但晏怜绪还是欲盖弥彰地别过头去,羞耻得满脸涨红,他想像着曲雪珑会露出嫌弃的神情,之後毫不犹豫地离开,从此不会再来到这个地方。

心念及此,晏怜绪不禁合起瘦弱得如同筷子的的双腿,想要藏起那个残缺的伤口。?

「别动。」曲雪珑静静地道。

晏怜绪战战兢兢地聆听曲雪珑的呼吸,企图捕捉对方一丝一毫的不安。

出乎意料地,曲雪珑的呼吸如常,既没有因为这腥臭而屏息,也没有因为紧张而喘气,说话还是那麽冷静,彷佛就算泰山崩於前,也不能让这个少年为之动容。

二人之间一片沉默,只听到潇潇微雨不休。

不知道过了多久,晏怜绪总算颤抖着张开双腿,让曲雪珑为自己上药。

失去视觉之後,知觉变得前所未有的敏感。晏怜绪感到曲雪珑轻轻地掀走伤口上的药草,但已经乾透的药草黏附着结痂不久的伤口,曲雪珑再是谨慎,锥心剧痛依然凶狠地袭来,使晏怜绪倒抽一口凉气。

晏怜绪一发现自己作声了,连忙咬着早已蹂躏得齿痕斑斑的下唇,泪水却先一步不听话地打湿丝巾。

曲雪珑的手稍微缩回来,晏怜绪立即抽噎着道:「没问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的嘴里说着没问题,抽噎声却骗不了任何人。

「要是很疼痛,你要告诉我。」曲雪珑的声音清淡,如同春风拂过晏怜绪的心田。

晏怜绪不住压抑泪水,顺从地点头。

曲雪珑把丝巾浸泡到清水里,再扭乾丝巾,彻底洗净伤口,甚至把插在尿道口的白蜡管也清理了一遍。比起平日那粗粗鲁鲁的小厮,曲雪珑的力道恰到好处,而且水里应该是加了一点类似薄荷的药草,所以当湿润的丝巾碰到火辣辣地作痛的伤口时,竟然带来一点冰凉,止了几分痛。

「怜绪,你可以说些话来转移注意力。」

这是曲雪珑首次呼唤晏怜绪的名字,他叫得那麽自然而然,尾音清婉柔和,彷佛他们是倾盖如故的朋友,这种想法使晏怜绪无地自容,他同时诧异於曲雪珑知道自己的名字,指不定还知道他的身世,但他没有多作深究,只认为是老鸨告诉曲雪珑的。

晏怜绪心乱如麻,不知不觉已经忘却身体的痛楚。他竭力放松身体,大半张脸埋在彩云蝠纹妆花软枕里,微微合上眼睛,在黑暗中感受着丝巾划过肌肤的柔软触感,任由玉兰香在身边如同彩蝶般翩翩起舞,彷佛夏天提早来临,他的泪水也渐渐乾了。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老半天,才气若游丝地问道:「您的婢女……叫作夕雾,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她是黎明时份出生的吗?」??

「是的。」曲雪珑换了另一块乾净的丝帕,他以丝帕包裹指尖沾取药糊,把药糊敷到晏怜绪的伤口上。冰凉的药糊一敷上晏怜绪的伤口,便立竿见影地消除大半痛楚,比从前用的廉价白蜡要好用百倍,想必价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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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悠悠地道:「虽然曲爷是个撒手掌柜,把家业败得七七八八,幸好他的好儿子争气,小小年纪就挑起担子,把曲家的烂摊子经营得蒸蒸日上,还把之前许多变卖的家产赎回来了。」

「他……就是那个曲少爷?」

那个铅华弗御,天香国色,只应活在九天之上的美人,竟然是闻名天下的曲家少爷。

「就是他,曲少爷向来冷淡沉稳,偏偏昨天却莫名其妙地迷路走进下人的院子里,救下了你。」老鸨抚摸着晏怜绪的脸颊,硬绑绑的掌心长着粗茧,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但他当然没有胆子躲开,只微微皱起眉头。

老鸨的眼珠骨碌骨碌地转动着,她问道:「你觉得曲少爷怎麽样?」

冬风呼啸不休,彷佛即将吹倒这小小的房间,墙上的阴影忽明忽灭。

晏怜绪尚未真正地懂得人心险恶,却也看得出这个女人的不怀好意。他迟疑片刻,先是点了点头,然後摇了摇头。

老鸨那染了凤仙花汁的手指轻点嘴唇,笑道:「我再问你一句,你想当万人骑的男妓,还是想当曲少爷一人手里的金丝雀?」?

晏怜绪猛地抬起头来,他瞪大眼睛,害怕地看着老鸨,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无法理解,或是拒绝理解老鸨话里的意思。

老鸨眨眨眼睛,循循善诱地道:「若你在这里挂牌子了,任何男人也可以买起你的身体,跟你一起睡觉,对你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可是若曲少爷为你赎身,你就只属於他一人了,你想要什麽?」

晏怜绪无法置信地问道:「曲少爷……会给我赎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可要看你的造化。」老鸨斜瞥晏怜绪,意味深长地道:「现在曲爷还活着,那兔崽子哪里敢领你回家,但要是你有能耐勾着那兔崽子的心,勾到他老子死的那天,指不定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哼,他那个混蛋老子最近也是病秧秧的,大约离死期不远了。」

或许是因为曲雪珑的眷顾,晏怜绪很快便从那破房间搬到一间颇为华丽的房间。

淡云丽日开清晓,雪意已遥,绿占犀山,疏竹敲风响雪,晚冬的雪化为冰雹,啪啦啪啦地敲打门窗。

晏怜绪刚刚睡醒,便听到床帐外好像传来一点声音。他睡眼惺忪地向床帐外探头,只见松木镂空镶嵌象牙天弯罩下的长寿绣联珠团窠纹锦帘半掩,月牙桌上的鎏金铜炭盆烧着加了松枝的红萝炭,薰得烟罗幕暖,红木浮雕双竹石芭蕉纹八扇屏风後白烟嫋嫋,应该是哪个下人准备了沐浴的热水。?

一个素未谋面的婢女从屏风後走出来,她的衣饰不同於醉梦院的婢女,但那衣料比起醉梦院的花魁更要华贵几分。

婢女不过是豆蔻年华,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她双手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袍,向晏怜绪盈盈敛衽,笑意殷勤地道:「公子万福,奴婢是曲少爷的婢女夕雾。少爷担心这里的下人侍候不周,特意吩咐奴婢前来服侍公子更衣沐浴。」

晏怜绪愕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摇头。他的伤口未癒,身体不能碰水,可是这件事毕竟难以启齿,尤其是对着这个不知底细的少女。?

夕雾似乎不明白晏怜绪的意思,向他走前几步。晏怜绪惧怕地藏在丹紫红地绣栀子天竹锦衾里,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断地摇头道:「我……不想沐浴。」

看着夕雾踟蹰的神色,晏怜绪知道她不想违反曲雪珑的命令,他不欲使夕雾难为,只好怯怯地道:「我……我可以亲自跟曲少爷解释清楚的。」

「爷这几天贵体抱恙,一直卧病在床,少爷现在还在侍疾,待会他会亲自过来的,现在请公子再休息一下吧。」夕雾把锦袍放在绣凳上,向晏怜绪端庄地行了礼,倒退着离开房间。

晏怜绪哪里能够继续安然入睡,他坐在绣床上,紧抱着锦衾,心里七上八下,只後悔为何不知好歹地拒绝夕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从住进这个较为接近前院的房间之後,醉梦院的夜夜笙歌也会钻进晏怜绪的耳里,有时他会听到销魂的呻吟,或者是狠毒的虐打声—明明很疼痛,可是那些妓女还是要发出快活的呻吟,叫出晏怜绪无法想像的淫词浪语,忍受无数男人轮流糟蹋她们的身体。

当初晏怜绪偷偷跑到妓院时,他还觉得花营锦阵里繁华热闹,其乐融融,但当他成为其中一员时,个中滋味却是天渊之别,他才深刻地明白这里是某些人的极乐仙境,却同时是某些人的无间地狱。他又想起那个言笑晏晏的新罗婢桃花,现在他才真正地明了那个笑容背後藏着多少辛酸。

说不定这全是老鸨的计谋,她要让晏怜绪知道,如果他攀不上曲雪珑这根高枝,他也会过着这样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的日子,直至身染花柳病,面目全非地死去的一天。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毫无尊严,任人践踏的日子。

此时,敲门声响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敲过晏怜绪的房门了,通常大家也在这里任意出入,从不顾及晏怜绪的感受。?

晏怜绪怔忡之际,敲门声又响起来。他没有想过来者是什麽人,只是心不在焉地道:「进来。」?

夕雾带着曲雪珑回来了,他穿着淡牵牛紫色绉绸地云花车蝶小袖,腰带上挂着螭龙纹白玉佩,白玉冠温润剔透,映着薄冰肌莹,他还是如此仙姿柔柯,宛若轻云刚出岫。

晏怜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他还是忍着下身的疼痛,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向曲雪珑行了礼。

「见……见过曲少爷。」

曲雪珑向夕雾点点头,夕雾敛衽告退,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曲雪珑和晏怜绪二人。

春寒料峭,雏莺娇啼,竹外南枝意早,花砖一线添红景。小阁里碧雾暗销,香篆已半,苍桧修竹的淡影在窗台上摇曳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曲雪珑走前一步,晏怜绪就退後一步,最後他几乎跌坐在床上。

眼前的少年使晏怜绪既渴望接近,又害怕接近。他的思绪一片混乱,只挤得出一句话,说道:「夕雾姑娘说您在侍疾,令……令尊的身体怎麽样?」

「家父无恙,只是偶染风寒罢了。」曲雪珑在晏怜绪几步之外的落地棂格窗边停下来。春光点缀着绦蜡笼玉的容颜,明眸月浸溪湾,淡淡的玉兰花香萦绕四周,他向晏怜绪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晏怜绪沉默许久,曲雪珑没有催促他,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刚才夕雾姑娘要侍候我沐浴……但我不劳驾她侍候,我自己以湿巾擦身便可以了。」晏怜绪唯有硬着头皮回答。

「是夕雾服侍不周吗?」

「不是,当然不是!」晏怜绪连忙否认,他不自觉地稍稍挺直身体,下身顿时传来剧痛,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曲雪珑静静地凝视着晏怜绪,眼眸在渗透窗纸的春色里泛起大理石的色泽,显得很冰冷。?

晏怜绪知道不能逃避,只好一边忸怩地看着旁边的画帘半卷,一边嗫嚅道:「我现在……伤口还没有痊癒,不能沐浴。」

他的声音细若蚊鸣,羞惭得不敢抬起头来。如果曲雪珑听不到他的回答,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重复了。

「我听说你的伤口需要经常换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厮每天也会为晏怜绪更换下身的药草,晏怜绪一人是做不到的,因为痛楚实在难以忍受,但他当然没有把这些细节告诉曲雪珑,只是吞吞吐吐地道:「是的……」

「你需要什麽药草?」

痛楚愈来愈猛烈,晏怜绪面如土色,五指抓紧桌沿,细瘦的指节也泛起青白,但他依然强自支撑,只用力地咬着下唇,微弱地道:「白蜡、香油、花椒粉……和一些棉纸就可以了。」

曲雪珑走上前,扶着晏怜绪坐在浅松绿织锦铺绣床上,他眉黛轻分,问道:「这些东西真的可以止痛吗?」

晏怜绪躲过曲雪珑的视线,一言不发。这些当然只是杯水车薪,但总比什麽也没有要好,他现在吃食皆是藜藿,哪里买得起昂贵的止痛药草。?

曲雪珑又问道:「任何止痛药草也可以吗?」

「不可以是太黏稠的药草,要不然不方便我……」晏怜绪的声音愈来愈小,藏在久未修剪的鬓角後的耳朵尖也红起来,终究没有把「小解」两字说出来。

曲雪珑点点头,他转身走出天弯罩,打开房门,向夕雾低声吩咐几句,然後离开了。

被遗落在房间里的晏怜绪绞紧手指,看着夕雾为曲雪珑关上门扉,空留下帘幕风轻,鸭炉长暖,本来稍稍温暖的内心又沉没到冰冷的湖底。

晏怜绪知道他不该对曲雪珑抱有太多幻想,但曲雪珑已经是世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光是这施舍的一点点温情,已经使晏怜绪焕发生机,使他想要跟曲雪珑在一起,获得更多光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四十四

梦里还是那一幕幕。

刑场里吵闹得像个菜市场,父母在晏怜绪的面前被砍头,头颅突如其来地不见了,空荡荡的颈项不住喷出鲜血。

晏怜绪被紧绑在芒刺在背的木床上,那一刀毫不留情地砍下来,视线坠落至一片黑暗,他的上半生和下半生自此彻底切断。

当晏怜绪从漫长的高烧昏迷中醒来时,他一睁眼就看见耀目的阳光正源源不绝地从窗纸里渗进来,驱散一室的阴冷昏沉。?

那是冬日难得一见的晴天,曈曈霁色,旭日散晴晖,远山雪意微,风过梅花湿。

四周弥漫着清甜的玉兰花香,晏怜绪身上那单薄的发霉被子已经换上薰香的缠枝牡丹芙蓉锦衾。堆满杂物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墙壁的缝隙以木条严实地封起来,残破的窗户也重新糊上洁白的窗纸,床边的木桌上放着小巧的铜鎏金开合提梁三阳开泰香炉。香炉里添了不少银骨炭,白烟从镶空雕花炉盖蒸腾地冒出来,洋溢着温馨的暖意。?

忽然,晏怜绪回想起在家里无忧无虑的光阴。半年前还视之为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却成为只在美梦中出现的过去。

比起这些,最让晏怜绪吃惊的还是那个正端坐在床边的少年。

在看到少年的一刹那,晏怜绪几乎以为那是玉兰花化成的谪仙下凡,打救了已成困兽的自己。

青丝只以银鎏金镶珍珠玉兰簪整齐地别起来,任由雪霁後的缱绻流光勾勒娇花照水的绝色容颜,似彩云散影,误留仙魄,黛眉如花藏雾,浅灰色的美眸明河如雪,樱唇千靥桃霞。少年的鸦睫很长,眼尾的睫毛尤其浓密,使眼尾看起来微微下垂,平白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但他的神色冷淡,鼻梁也长得高挺,倒是减轻了这未经风霜的柔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谓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以秋水为姿,也不过如此。

少年穿着极为华丽的分染纱绫地雪花棣棠花振袖,衣襟绣着一圈雪狐毛滚边,映衬得肌肤白玉秀鲜,如同半檐朝雪,花气衣香浑作烟,不染半分人间烟火,那是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冰肌秀骨—曾经,晏怜绪也是这样的小少爷。?

小黑炭的美张扬明艳,这少年的美却内敛娇矜,长大後一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少年的纤细手指握着玉勺,缓缓地搅拌着碧绿釉兰花纹碗里的药汁,浓稠漆黑的药汁泛起波浪。他平静地看着瞪大眼睛的晏怜绪,似乎对於对方的醒来不感诧异,也不觉得他出现在这里是什麽奇怪的事,只是自然而然地把药碗递给晏怜绪。

晏怜绪尝试挪动身体,刚要接过药碗,却发现他正穿着一身厚重的麝香金绣宝相花棉袄。他霍然竦首看着少年。

少年不卑不亢地看着晏怜绪,点头道:「是我给你换的衣服。」

他不止长相出众,连嗓音也是飞泉鸣玉,极为悦耳动听。

晏怜绪立即咬紧苍白的嘴唇,别过脸不敢看少年的神色,泪珠却忍不住夺眶而出,瘦小的肩膀微微发抖。他如此痛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那伤口却被一个萍水相逢的美丽少年看得清清楚楚。

他以後也称不上是一个人了,只是一头不男不女的怪物而已。

跟这孤洁如同高山冰雪的少年相比,晏怜绪不过是泥沼里的污物,他更是自惭形秽,实在不明白这少年为什麽要救他,为什麽不让他乾脆地死掉。

晏怜绪正是心情激荡,少年却依然维持着把药碗递给晏怜绪的姿势,他只好先接过药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您……」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晏怜绪握紧玉勺,还是按捺不住地问道:「请问您……是谁?」

少年凝视着晏怜绪道:「我的名字是曲雪珑,曲调之曲,冰雪之雪,玲珑之珑。」

曲雪珑垂眸看了看药碗,晏怜绪连忙低头顺从地喝药,素来最怕苦的他却没有留意药汁是什麽味道,也不曾怀疑过这少年或许会在药里下了什麽毒。

幸好药汁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热,总算没有烫伤舌头,甚至还加了几颗蜜饯鲜桃,但晏怜绪实在喝得太急,几乎噎住了。他那逼不及待的模样倒像这药汁是什麽人间美味,其实他只是不想拂逆曲雪珑的话而已—他此刻的地位猪狗不如,不敢开罪任何人,更别说这个一看就知道必定身份非凡的少年。

晏怜绪把药喝得一乾二净之後,曲雪珑把药碗放在床边,仔细地为晏怜绪整理素软缎白芷药枕—这当然也是新换的—他的衣袖上的玉兰馝馞钻进晏怜绪的鼻子里,晏怜绪一直不敢动弹,任凭曲雪珑摆布。

虽然曲雪珑的态度温和,但晏怜绪还是不敢多嘴问起他为何经过这偏远的院子,也不敢问起他的身份。

「好好休息吧。」曲雪珑低声道。

不过是来自陌生人的简短一句话,却使晏怜绪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泣不成声。最近他实在吃过太多苦了,多得他已经忘记被关心是什麽滋味—而他曾经被那麽多人无微不至地关心着。

晏怜绪扭头不看曲雪珑,不住擦着眼泪,眼泪却是愈擦愈多,根本停不下来。

满庭翠竹成琼枝,曲雪珑偏头看着窗外参差梅影横斜,沉思片刻,忽然说道:「君子当有龙蛇之变,应处木雁之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呆呆地看着曲雪珑,泪花在眼睛里打着滚,眼瞳清澈得如同一丸白水银里养着的黑水银。他的睫毛颤动,又一颗泪珠滑落脸颊,他只悲伤地摇头道:「我做不到……我实在做不到。」

曲雪珑俯身看着晏怜绪,晏怜绪这才发现他的瞳孔颜色真的很淡,淡得近乎灰白,曈曨在眼底晕出一滴雪水,看起来如斯漂亮无暇,却因为过於无暇,所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这双眼眸染上半点色彩。他拂去晏怜绪肩上的薄尘,淡淡地道:「你会做到的。」

晏怜绪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动弹不得,目不转睛地看着曲雪珑。

曲雪珑没有多说,他把药碗收拾到红木雕花托盘里,再次为晏怜绪掖好棉被,然後转身向门口走去。

开门枝鸟散,玉絮坠纷纷,但见彤云风扫雪初晴,梅花潜暖,随处香浮,逆光之中曲雪珑的身形笔挺,霞衣玉简,罗袂飘扬,吹来一阵玉兰香风。

晏怜绪的眼神难以自拔地追逐着曲雪珑的背影。直到曲雪珑跨过门槛的瞬间,晏怜绪才总算鼓起勇气道:「谢谢您,曲少爷。」

灰云似盖,雪压风欺,屑瑶飘絮满层空,明明是跟晏怜绪昏迷那天差不多的风雪,他的心境却已经截然不同。

青铜雀灯的光芒斜照在窗纸上,照亮狭小简陋的房间。这里是晏怜绪的谷底,也是可以让他重新爬起来的地方。

之前晏怜绪昏迷了好几天,所以现在一直没有睡意。他抱着薰香的锦衾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映在墙上的瘦削身影,偶然想起父母被处死时的惨状,偶然想起在烈日暴晒之下,狱吏恶狠狠地挥动鞭子,把自己和一众囚犯赶到月雫的光景,偶然却想起那个淡漠中带着几分柔和的曲少爷。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进来的是老鸨,晏怜绪只在官府的发卖时看过她一面。

寒风拍打着门扉,老鸨浓妆艳抹,袖红裙翠,全身散发着呛鼻的酒气。她双手抱胸,随意地斜靠门扉,盯着晏怜绪很久,涂得血红的嘴里念念有词,一时嗤笑,一时摇头,不知道她在说什麽。

想起是这个女人下令使自己成为这般模样,心情稍微平静的晏怜绪又变得提心吊胆,他蜷缩成一团,躲藏在木床的角落。

老鸨扭摆着腰肢走上前,一屁股坐在晏怜绪的身边,似乎全然没有发现他的抗拒。那鸡爪似的手握着晏怜绪的手,另一手捏着他的下颔,尖利的指甲有意无意地戳进肌肤里,老鸨仔细端详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果然是长得细皮嫩肉的,怪不得哪怕成了落坡的凤凰,依然有人上赶着疼爱。」

她挑起修得幼细的柳叶眉,咯咯笑道:「昨天救了你的曲少爷,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吗?」

晏怜绪略一踌躇,诚实地摇摇头。

老鸨眨眨眼睛道:「月雫曲家,你听说过吗?」

晏怜绪疑惑地看着老鸨那张擦得跟鬼一般雪白的脸庞。终於,他渐渐记起来了。

曲家世代领内帑钱粮,替後宫采办绫罗丝绸,兼任铸造官银,印上曲家钱庄记号的银锭就同绝不掺水作假,祖上更曾官拜光禄勳,章服同一品,哪怕无知如晏怜绪对曲家也是如雷贯耳。现在当家的曲爷却是行德之俎的登徒子,过着穷侈极奢的生活,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比起公侯贵族毫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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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被抄家之後,晏怜绪的父母很快就被处决。

那天晏怜绪本该随着父母同赴黄泉。

惨结秋荫,西风送霏霏雨湿,霁霭迷空晓未收,晏怜绪跪在沙尘滚滚的刑场上,四肢被牢固地铐在木枷里。由於铐了太长的时间,血液逐渐不流通,关节泛起青黑,快将完全失去知觉。他披头散发,嘴唇乾裂,浑身布满跳蚤咬出来的红斑,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不复半年前那个小少爷的气派。

如非刑场四周也竖起木栅栏,恐怕喧闹的围观人群早就冲进来对晏家众人拳打脚踢。饶是如此,大家还是不断把馊水剩菜丢到他们身上。

虽然当众游街时已经受过此等侮辱,但晏怜绪还是不懂,明明晏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晏大人经常为穷苦百姓布施食物,晏夫人总是为了朝凪的安宁诵经祈福,为什麽大家却要对晏家棒打落水狗。

父母跪在晏怜绪的身前,插在他们背後的明梏一被扯下来,刽子手便手起刀落—

鲜血猛地喷到半空,人头颓然落地,在肮脏的泥地上滚动了几下,两双惊恐的眼睛还在死命地盯着晏怜绪。

那短短的一瞬间,却成为晏怜绪永远的恶梦。

一开始,晏怜绪每天也会梦见这一幕,後来次数渐渐少了,但那一幕总会偶尔闯进脑海里,无情地把趋於平静的生活摧枯拉朽。

每次晏怜绪也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父母被斩首,每次他也只能哭喊尖叫着醒来,孑然一身地面对半窗淡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终於,晏怜绪被押到刑场中央,雨珠沿着发梢滑落,冰冷的肌肤早已麻木僵硬,他的魂魄似乎已经枯萎,周遭震耳欲聋的起哄大叫逐渐模糊,使他暂时地忘却自己今天只是一个以死亡来供人取乐的囚犯。

沙尘笼罩着晏怜绪的视线,他的眼前却泛起小黑炭那张漂亮单纯的脸庞,他庆幸小黑炭不在这里。晏怜绪知道他一定在某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开心自在地活着,希望他已经忘记晏怜绪和晏家给他带来的痛苦—

在插在身後的明梏即将被扯下来的瞬间,骏马长嘶的声音从晏怜绪身後响起来,他只漠不关心地闭上眼睛。

骏马上的驿使带来意外的消息。

新帝已经御极,下了圣旨大赦天下,文字狱一案的犯人全数从轻发落。

晏怜绪常常想像,如果传递圣旨的驿使早来片刻,他的父母应该还活在世间,或许他们一辈子也是褐宽博,但至少还是一家团聚,自己也能够菽水承欢;如果迟来片刻,他将会跟随父母化为一抔黄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茫茫世间。

然而只是一刹那的错过,却足以翻天覆地,改写晏怜绪的一生。

他还伶俜地活着。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晏怜绪的死罪的确被赦免了,却从此归入奴籍,任由官府发卖。以前只用来吟风弄月,低抚绿绮的细瘦手指沾上朱砂,印在卖身契上。

以後他不再是晏怜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号码—四号。

当时许多从囹圄里逃出生天的罪奴也被发卖,朝凪官府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把一部分犯人转送到其他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凄凉的秋日里,晏怜绪侚偻着背,戴着沉重的锁铐,跟随着一大群同样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犯人,如同牲畜般被狱卒挥着鞭子赶路,翻过一座座山头,冒着狂风暴雨,冒着秋阳高照,百舍重茧赶到月雫。

那是晏怜绪一辈子走过最长最长的路。

在月雫官府的发卖里,衣衫不整的罪奴站成一排,沦为集市里的廉价货物,被四周的老百姓挑挑拣拣,醉梦院的老鸨只花了五两银子便买下晏怜绪。

入妓籍比入奴籍更低一等,若是为奴,只需要在卖身契按上指印,但若是为妓,则需要按下乳头印。

晏怜绪穿着的粗麻短袍经过一个月的长途拔涉,早就成为一大堆不足以蔽体的破烂布条,散发着极为难闻的酸臭味。他惶惑地被官兵押着走到木桌前,另一个官兵粗暴地扯起他的衣衫,露出一双小巧的乳头。

押着晏怜绪的官兵把他的上身压在木桌上,让乳头随便沾满了点朱墨,把乳头压到卖身契上。

自此之後,晏怜绪便入了妓籍,成为醉梦院的娼妓。

被送到醉梦院的那天,强壮的崑仑奴把晏怜绪彻头彻尾地清洗了一遍,这当然不同於以前在晏府的舒适侍候,而是以一把粗糙的刷子像刷洗粪桶般把晏怜绪刷得乾乾净净,直刷得他肌肤通红,足足脱了一层皮才罢手。

之後,全身赤裸的晏怜绪被包裹在麻布里,送到一个棺材似的狭窄房间里。

地板黑黢黢的极为油腻,一盏破旧的油灯挂在单薄的木墙上,几只死掉的飞蛾落在布满灰尘的灯罩边缘。灯光昏暗,映照着人影幢幢,印在晏怜绪的瞳孔里的影子若隐若现,如同即将挣脱铁笼而出的野兽。

浓郁的尿臊味挥之不散,夹杂着无法忽视的血腥气息。晏怜绪被逼张开四肢,四肢紧紧地绑在潮湿冷硬的木床上,他被烈日晒得皮肤黝黑,肋骨根根可数,手腕细瘦得彷佛要被折断,脆弱的下体也暴露人前,如同一头任凭宰割的猪只。力大无穷的崑仑奴一直按着晏怜绪的手脚,免得他挣扎逃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床板上的尖锐木刺钻进晏怜绪的背部,他却置若罔闻,只是呆滞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小杌子上的老师傅,他正以黑得发亮的磨刀石反覆打磨小刀。

老师傅长得像个风乾的橘子,皮肤也是黝黑,松弛的眼皮垂坠得几乎看不见眼珠。他的额头上绑着脏黑的汗巾,看不出原来是什麽颜色。与其说这是一个人,倒不如说那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虽然晏怜绪还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麽事,但他很肯定那绝对不是好事。

房间里只有一扇开在屋顶下的小窗,小窗上布满龟裂的裂纹,隔着厚重的尘埃,依稀映照着霜浮菊浅,露染枫深。那是触手可及,却触不可及的美好。

晏怜绪用力地想要伸手抓着那抹短暂的秋光,但他已经抬不起手。

秋天总是太短。

在刀光闪起,剧痛袭来的那刻,晏怜绪知道他永远地失去了将来。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到了後来,晏怜绪才知道,阉妓的性欲极为扭曲,是作为性奴的最佳选择,也可以满足一部分客人的恶毒趣味。

这种手段常用於被逼卖到妓院的少年身上,因为他们总是满心筹谋逃走,而去势乃是最能折辱男人的狠毒手段,轻易地把他们的尊严碾得粉身碎骨,使他们心甘情愿地留在永无天日的地狱里。

乱云堆叠,琼玉照颓墙,急雪回风,旋扑窗户,庭院里冰凝寒流,溪凝冻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阉割之後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够开始调教,所以晏怜绪一直被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四面墙壁早已被白蚁蛀食得满目疮痍,寒风从指节粗细的缝隙里向他张牙舞爪。他从未想过原来冬天是那麽寒冷,以前在家里,每逢冬天他总会抱着暖手炉,房间里也随时有地龙送来暖意,他根本不曾感受过真正的严寒。

直到现在,晏怜绪还是不能相信那件事发生了。他甚至觉得那只是一场恐怖的梦,但他知道那是真的发生了,下身那难以言说的痛楚时刻残酷地提醒他,一切已然无法回头,他只能拖着这副可耻的残躯苟延残喘。

房间实在太小了,晏怜绪从床边一探头就看到外面。他木然看着破落窗扉外,云涛无际卷崔嵬,琼魄点缀林花,冰湖上覆盖着厚厚的雪花,掩埋落叶的踪影。如非晏怜绪的双手被铐在床头,他早已毫不犹豫地跳进冰湖里,结束自己可耻的生命。

晏怜绪只希望这阵冬风吹走自己,或者索性冻死自己。他不愿想像,也不敢想像将来。他本来打算自力更生,在贫困交迫中度过平凡的一生,但没想到命运还要折磨他,彷佛他这十几年来过的好日子也要一并还给老天爷。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每天为他敷药和喂他吃东西的小厮离开之後,他总会忍不住把吃下的东西全部吐到窗外。????

晏怜绪渐渐头昏脑胀,脸颊滚烫涨红得异常,眼里的景物朦胧不清,身体也在快速地失去知觉。

惨白乾燥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晏怜绪迷迷糊糊地想,说不定他快要跟父母相见了,内心却有另一把声音不断地告诉他,他不能就此放弃。

晏怜绪还不知道小黑炭在哪里。他想知道小黑炭过得好不好,跟小黑炭说声抱歉,他不该懦弱地弃满身浴血的小黑炭於不顾,现在他也遭到报应了,但他承受的痛苦或许还比不上当时小黑炭所承受的。

如果人生即将结束,晏怜绪只希望在魂飞魄散之前再见小黑炭一面,看见小黑炭过得平安快乐。那麽,就算小黑炭以後彻底忘记自己,他也可以毫无留恋地离开世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四十二

晏怜绪不耐烦地隔着衣袖抚摸疼痛难当的手臂—这麽大的力气应该使手臂瘀伤了,今夜他跟楼月璃燕好之前,一定要在瘀伤上涂抹厚厚的铅粉遮挡伤口,免得楼月璃扫兴。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婢女在曲清淮的鼻子下抹上药油,再扶着她到软榻上休息,还有几个婢女已经出去把大夫找来。?

那些婢女如此熟悉地侍候曲清淮,她大约不是第一次发作得那麽严重了。?

晏怜绪站起来背对着曲清淮,面无表情地打开万字式半窗下的錾胎珐琅缠枝莲纹薰炉,以象牙香夹夹出银骨炭,放在旁边的斗彩几何纹瓷碟里。?

寒欺绿野,雪里粉梅,窗外的乌羽玉梅投落阴影,晏怜绪如同隐身幽暗的艳鬼,一旦碰到咫尺之外的阳光,妖娆的美人皮就会片片剥落,露出腐烂发臭的骷髅。

背後的曲清淮的呼吸渐渐平稳,她喃喃自语地道:「晏公子……我到底该怎麽办?」

银叶添香,收入云窗雾箔。晏怜绪本想把香夹放回香盘里,却一个不留神被香炉烫到了。香夹失手掉到黄花梨五足香几上,晏怜绪低下头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灼红的指尖。

晏怜绪回身看着曲清淮,冰冷的脸容瞬间换上温暖的微笑,安慰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待楼爷真正地当了父亲之後,他会明白你的好的。」

曲清淮定定地看着晏怜绪的颈项,突然问道:「哥哥找过你了?」

晏怜绪垂下头来,一道绯红的吻痕碍眼地烙印在雪白的颈项上。他抬头看着曲清淮,笑容极为暧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婢女通报大夫已经在偏厅等候,晏怜绪便乘机退到一旁道:「夫人的精神不太好,请大夫仔细瞧瞧吧,我先退下了。」

晏怜绪走到外面,当飕飕寒风无情地袭来时,他才想起自己把披风遗留在暖阁里,可是当他回头时,镂空金钱纹双扇门扉却已经牢牢地合上。

他刚要转身离开,一个下人走到他的身边,恭敬地弯腰道:「晏公子,外面有人求见。」

满庭粉墙朱瓦,薄云缠绕阳光,结霜湖面残留几片落花,偶尔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

晏怜绪霍然盯着那个下人,心跳愈来愈快,终於哑声道:「是曲家的人吗?」

下人犹豫片刻,还是微微点头。

晏怜绪甚至来不及回到客房取另一件披风,立即匆匆地赶到大厅里。

甫一进门,晏怜绪便不慎被门槛摔倒,重重地跌跪在地上,但他马上挣扎着站起来,一拐一拐地跑进大厅,哪里还有面对曲清淮时的运筹帷幄。

晏怜绪不知道他还在期待什麽,他是不应该再期待什麽了,然而在他只看到曲家的仆役和夕雾的瞬间,心里难免闪过一丝失望。

夕雾没有穿着曲家婢女的衣服,只穿着简单的青布棉裙,她提着小小的包袱,向晏怜绪敛衽道:「晏公子万福。」

仆役也向晏怜绪行了礼,神态远远不如夕雾自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晏怜绪低头挽着衣领下的秋香色缎带,嘴唇颤动着。过了半晌,他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凄然问道:「爷……还好吗?」

光是这个称呼已经勾起晏怜绪的无数回忆,他把头垂得几乎碰到胸口,抿着唇角,紧握拳头,拙劣地隐藏泪光闪烁。他再次被逼明白,曾经的衣鬓厮磨,芙蓉帐暖已经是不该追忆的过去了。

仆役恭顺地回答道:「爷着了凉,小的出门之前刚刚侍候爷休息了。」

「你快点回去吧,要不然爷又得硬撑着起来工作了。他就是这脾气,就算病倒了也要继续……」晏怜绪说到一半便合上嘴,脸色极为惨白。

仆役叹了口气,他指着一旁的木箱道:「这是爷要小的带给晏公子的。晏公子离开得匆忙,许多东西也没有拿走。」

晏怜绪这才发现仆役旁边站着一个高及腰际的木箱。他秀眉轻蹙地看着仆役,仆役只摇头道:「东西是爷收拾的,小的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麽东西。」

闻言,晏怜绪的胸口不断起伏,一股酸意涌到鼻头。他生怕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只好反覆呼吸好几遍,强行冷静下来,这才缓慢地点头道:「好的,你替我谢过曲……曲爷吧。」

夕雾走前几步,神色苦涩地道:「奴婢侍候不力,爷把奴婢赶出来了,他说要是奴婢三天之内找不到一户人家收留奴婢,他就要把奴婢发卖给人牙子。请晏公子收留奴婢,让奴婢继继续为晏公子洒扫薪水。」

晏怜绪一怔,想起夕雾当天没有阻止他跑到楼宅里,但他没料到曲雪珑竟然狠心赶走承奉多年的夕雾。他虽然对夕雾有所怨怼,但心念转动,还是道:「你……你先留下来吧。」

仆役向晏怜绪行了礼,准备转身离开时,晏怜绪突然唤住了他。

绣槛外梅峭霜露零,薄雾渐稀,琼瑶堆满径。锦帘未卷,风袅籇烟,晏怜绪怅然若失地站在大厅里,他早已粉泪不成珠,哽咽着道:「曲爷……没什麽话要跟我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夕雾扶着晏怜绪,安抚地拍着他的背部。

仆役沉默了一阵子,终究向晏怜绪摇头道:「爷只是吩咐我把箱子交给晏公子,没有留下任何话。」

晏怜绪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夕雾一直照顾着他,把他带回客房里,又指挥楼家的下人把木箱送到客房,再打发他们离开,只留下她一人侍候。

烟笼晓日,露痕轻缀寒梅,数只老鹰划过霜色天际,不经意遗落几片羽毛,被冬风吹得身不由己地飘扬。

博山紫素全如玉琢,烟缕不愁凄断,彷佛云飞仙掌,客房的墙壁以捣碎的花椒混合着青泥涂抹表面,再挂上数块波斯羊毛壁毯,本该足以保暖,却挡不住晏怜绪心里的森森寒意。

虽然身处陌生地方,但夕雾已经自觉地掀开紫玉博山香炉的镂空炉盖,以香铲把里面的灰烬盛出来,再以香筷从捧盒里夹出龙涎香饼,熟练地在切香盘上以香刀把香饼切成几小块,最後以香筷把小块香饼放到云母隔片上。

身体渐渐暖和,但晏怜绪还是面无血色,他跌坐在栽绒黄地小团花地毯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平凡的木箱。

画帘上的珠箔微光在箱盖上映出凌乱阴影,形成一道道牵萝莫补的宽阔裂缝。里面藏着什麽东西也好,那也是曲雪珑最後还给晏怜绪的,也许隐藏着晏怜绪心心念念的谜底。?

晏怜绪想要打开木箱,但却始终不敢打开木箱。他期待却害怕,害怕作错了决定,害怕放弃了不该放弃的人,害怕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夕雾垂手侍立,低声道:「楼爷对您……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梅谢雪枝,花低语,水长流,清霜雪满朱栏,霞觞榴花香满溢。晏怜绪惘然地看着夕雾,想起夜复一夜跟楼月璃的抵死缠绵,只摇头自嘲道:「哪有什麽好不好。」

晏怜绪不想夕雾问下去,便回身打开那个木箱。

木箱里分成三层,第一层放着樱笋,第二层放着璇花,第三层则放着晏怜绪亲自创作的琴谱。

樱笋上摆放着晏怜绪的卖身契—自从曲雪珑为晏怜绪赎身以来,他从未在晏怜绪面前展示这张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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