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表情平静。
借着浓重夜色的掩盖,谁都看不清他眼里的意味。
这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着的地方。
但这里永远算不上家。
直到楚淮走后,王姨把东西收拾好,开始准备今日睡前的药物。
每周都会有医生定时上门检查楚栖桐的身体状况,调整药物用量。
这件疗养房更是比医院的高级病房还要设施齐备,装备齐全,足以见楚老爷子对这个女儿有多么上心。
王姨倒好水,备好药,轻轻敲了敲疗养房的门,没等里面应答就直接推门进去。
只见楚栖桐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弦已经断了几根的小提琴,静静地看着她。
楚淮的相貌大多继承于她。
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女人的相貌依旧绝美,五官精致明艳,骨骼线条凌厉,一双狐狸眼更是妩媚多情,但是周身气质却冷然,眼神更是平淡得没有一点波澜。
她人看上去纤瘦,手腕骨骼突出,脸上没有血色的时候满是病容。
但只有上手去摸的时候,才能发现她身上肌肉很柔韧,如果不是常年锻炼,不会有这样的身体。
王姨朝她微微弯腰,喊了声「小姐」,没多说什么,借着倒水的功夫,打开了房间里的屏蔽器。
王姨看着楚栖桐熟练地把药片磨成粉,和上水,最后一股脑倒进水槽里,最终还是忍不住道。
小姐,少爷他
随他去吧。
楚栖桐淡淡道:他已经长大了,会自己做决定了。
喜欢什么,费尽心机也要堂堂正正地把他抓在手中
楚栖桐轻笑一声:这一点跟我真像。
小家伙,我失败过一次,希望你能成功吧。
深夜十一点半,不夜城。
夜色撩人,现在正是不夜城最热闹的时候。
音乐DJ声嘈杂震耳,彩灯变幻莫测,色彩斑斓,熏熏然的酒气环绕着整个会场,舞台蹦迪,彻夜狂欢。
楚淮没有上二楼,而是在一楼找了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坐下。
一旁的服务生认出了他,忙迎上来。
楚淮看了他一眼,确认是眼熟的人,才礼貌客气道:龙舌兰,一瓶,谢谢。
等到服务生把龙舌兰端上来,他又说了句:谢谢,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要让别人打扰我。
楚淮其实不怎么喜欢喝酒,苦酒入喉,辛辣酸涩,心情也更加沉郁。
但有的时候喝酒会让他更加冷静。
其实他不觉得自己是个擅长隐忍的人。
但好像,从小到大,他都在忍。
小的时候,他也曾经期待过什么。
但现在回过头来看,他只觉得自己当初愚蠢至极。
你为什么要忍呢。
突然,脑中飘过这一句问话。
可笑的是,这话不是别人问他,而是他问的宋引墨。
明明他是最没有资格问这一句的人。
那个时候,宋引墨还跟在他身边出入各种娱乐场所,周旋在各种人身边。
有一次意外,几个人起了口角,酒兴上头就开始动手,无辜波及了上来劝架的宋引墨。
一阵推搡间把眼镜碰掉了,露出了他原本的相貌。
楚淮至今无法忘记周围一圈人看到宋引墨真面貌时惊艳的眼神。
有几个平时自称是双的,或是纯种gay的,眼里更是难掩对他的兴趣。
之后一段时间,有一些人私下找过楚淮开过玩笑,说话口无遮拦。
因为在他们眼中默认宋引墨是楚淮的人,想要人要先楚淮同意。
楚淮看着他们一个个欲望写在脸上,丑态毕露的脸,心中冷笑。
他说:引墨他不是我的附属,我想招揽他是因为他的才能。
我很看重他,如果你们想要对他下手
他轻笑一声:请事先考虑好得罪我的下场。
明明他是微笑着说这句话的,但是周身的气势却骇人,眼神更是冰冷地让人不寒而栗,像是一直隐忍的凶兽突然被人触到了逆鳞。
有一部分人被楚淮坚决的态度吓退了,之后再也不敢说起这件事。
但有少部分人并没有放弃,他们在楚淮这里讨得没趣,直接纠缠上了宋引墨。
大大小小的聚会上,动作轻浮,语言轻佻,言语不堪入耳。
但出乎楚淮意料的是,宋引墨对此没有明面拒绝,只是不动声色的躲避和婉拒,脸上的公式化假笑越发完美。
楚淮一开始还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宋引墨别有用意。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朋友的电话,说宋引墨今晚接受了那些人的邀请到一间私人会所见面。
他朋友在电话里有些焦急: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原先我以为你也在的,后来我想想你今晚不是有事吗!!
从楚淮把宋引墨拉进这个圈子开始,他两一直同屏出现。
刚开始朋友以为今天也是这样,后来越想越不对劲。
我看小宋今晚可能有麻烦了!你有空的话过来看看吧!
楚淮放下手机。
没事的
宋引墨不是大意鲁莽的人,一定是有把握才敢这么做的。
如果他现在贸然过去,可能会打乱宋引墨的计划,打草惊蛇。
理智是这样告诉他的,但是心里有团火越烧越旺。
把他的理智烧没了。
楚淮闭了闭眼。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那个私人会所门口了。
还没等楚淮到那个房间,他就看到之前纠缠宋引墨的那几人匆匆忙忙跑下了楼,衣衫不整,神态举止中满是惊慌。
掠过他身旁的时候,甚至连认都没认出他来。
等楚淮找到包厢的时候,宋引墨还在里面,慢悠悠地整理衣服。
他侧对着他,还是一身白衬衫烫人眼的打扮,没戴眼镜,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颗扣着扣子,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似是餍足,却又残酷至极。
宋引墨听到门边的动静,往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他的眼睛其实生的很媚,只是平时带着眼镜看不太出来。
双眼皮,眼睛形状优美,眼尾微微上挑,眼下还有一颗不太明显的泪痣。
房间灯光昏暗,衬得他脖子很白,脸上微微泛着红,像是喝了酒,瞥过来的姿态从容慵懒,眼神居高临下,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中一般。
跟平时清冷淡漠的样子很不一样。
看得楚淮呼吸都停滞了。
宋引墨看到他愣了愣:你怎么在这。
你今天不是应该在外面吗?
楚淮沉沉道:听朋友说你在这。
所以我就来了。
宋引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哦」了一声。
那我先走了。
楚淮看着他没说话。
直到宋引墨走近快要掠过他时,楚淮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箍得很紧。
你为什么要忍呢。逼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跟那些人虚与委蛇。
他轻声问道,像是再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宋引墨低头看了一眼楚淮抓着自己的手腕的手,眼神似笑非笑。
我不是在忍,我只是在等。
等最好的时机。
等猎物自投罗网,等他们自取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