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守着那些回忆不放,眼前这活生生的人,岂不比回忆更值得珍惜?
傅红雪没有喝酒,但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有点醉了。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顺着叶开那道目光看回去,自然而然地就伸出手,自然而然地就勾住叶开的下巴,自然而然地,就抚上了他还沾着酒水的唇。
“傅红雪?”
叶开的手里的酒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里头的人倒是没怎么样,外面却传来了一片慌乱声。叶开赶紧将看着傅红雪的目光收回来,但不经意间瞥见方才打碎在地上的那坛酒。这地方原本十分幽暗,只有墙上能依稀透出些光来,但这些酒水撒在地上,却如镜子一般倒映着墙壁上微弱的光。叶开顿时计上心来,拉着傅红雪喜道。
“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冲出去!”
“怎么冲?“
傅红雪还未明白叶开的话,却见他一手抽出自己的灭绝十字刀,迎着那墙上的光,一刀挥出去,那刀锋映着光,如一尾寒星扫过,只听见外头的暗器声交错响成一片,都追着那道刀光而来。
“这次可真的要沾你的光了。”
叶开的用意傅红雪已然明了,他一把接下叶开抛来的灭绝十字刀,刀光凛冽,映着傅红雪那张比天外寒月更冰冷的面孔。在他挥刀的刹那,叶开已纵身跃起,衣角翻飞。他像是踩着傅红雪的刀光而起,那刀光虽寒,可是映在他脸上的时候,那刀光竟莫名温柔起来。
就在傅红雪刀光乍现的同时,那守在门外的杀手群起而动。他们以为可以堵住出口,封死叶开与傅红雪,却不知叶开正借着傅红雪挥出的刀光,将他们每个人的招式,位置都尽收眼底。
那些杀手看着刀光逼近,都以为傅红雪与叶开已硬冲出来,便朝着那刀光的方向放出暗器。这密道原本就窄小,他们手中的暗器如疾风骤雨一般,就算是只苍蝇都未必有命逃出来。他们料想叶开与傅红雪到了这关头也乱了阵脚,竟然自寻死路。
但究竟是谁在自寻死路呢?
那一片嘈杂声之后,众人方才立定,却忽然听到那黑暗中传来异样的风声。众人还未及时回神,却见那密道深处,又现光亮。而且其势之猛烈,之迅捷,几乎容不得他们做出反应来。
“那是……”
人群中立时传来了凄厉的叫声,可是一声刚落,那密道里的光亮已逼至眼前。
是刀。
无数的刀光。
但更可怕的是刀光后的两个人。
刀光已至。刀是无情刀,但却并没有夺命。叶开所用的,正是他自己悟出的那一招‘幻影飞刀’。没有人看到方才密道里发生的事,但是此刻看到叶开与傅红雪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便可以料想刚刚在密道里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
叶开非但以幻影飞刀接住了所有的暗器,并且一一化解。又不仅仅是化解,因为此刻叶开的飞刀已逼近所有人,几乎可以取他们的性命。
可就在那最后一刻,众人眼前的飞刀幻影骤然消失。就像一阵风忽然消弭于无形。刀风已落,杀气尽散。叶开一身宽袖长袍临风展开,轻轻落在人前,他的脸上还是带着那种轻轻松松,开开心心的笑容。好像不久前的一场恶战根本不存在一般。
“‘鹤五松’鹤先生,卓云庄庄主柏瑜青,‘风涛居士’许云天,清风流云剑客萧大侠,”叶开的目光从那群黑衣人身上一一扫过,这些人虽身着夜行衣,皆掩住真实面容,但叶开只看了这么一眼,便将他们的身份尽数道破。这些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如今却齐齐现身于此地,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奇事。
但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奇事难道还少?
“不愧是小李飞刀的传人,眼力非凡。”
其中一人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暗器丢在一边,从衣袖中摸出自己原本的佩剑。其余众人见他如此,也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器。果然全部被叶开言中。
“你们虽手持暗器,但方才我已细细观察过,你们发s,he暗器的手法身法各有不同,况且几位前辈的武功都是独步天下,我又岂能认不出来?”
叶开这轻轻松松一句话却让这几个武林前辈心中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叶开对江湖中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如此熟悉,更想不到叶开在被暗器包围之际,竟还有闲心观察他们出手的招式。这个年轻人,果然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但是有件事,我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几位前辈既是江湖中人人称颂的磊落君子,何以作这等ji鸣狗盗之辈的打扮,蒙头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们个个都是心怀鬼胎,不安好心,被叶开这么一说,顿时面上无光。那卓云庄的庄主性子暴烈,被叶开这样一番讥诮,哪还能忍住,只见他一把将自己面上的伪装扯下,冲着叶开喝道。
“我们是看在你师傅的情分上才手下留情,你这小辈休要仗着自己在江湖上有些名堂就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柏庄主!”
那风涛居士是个心思细腻之人,一听柏庄主的话边立时沉下了脸来喝止他。但叶开又岂会错过这其中的错漏,便马上接着道。
“原来方才在密室之中多蒙几位手下留情我们才得以逃出生天。不过我叶开自问未曾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更不曾得罪过你们之中任何一人,何以招来你们这般怨恨。”叶开不待风涛居士解释又抢道,“最奇怪的是,之前我与傅红雪藏身密室之中,与各位并未照过面,可是这位柏庄主却说是看在我师傅的份上才手下留情,敢问柏庄主何以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中认出我来的?看方才各位见到我的反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就像一早便料到一般。恕叶开多问一句,莫非各位是尾随我们二人而来的?”
叶开一句一个逼问,逼得那柏庄主脸色通红,若非风涛居士硬拉住他,只怕他还会露出更多破绽来。
“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来到此地的目的,想必你我都心中有数。只不过我们是为救人而来,而你……”
风涛居士斜了叶开与傅红雪一眼,冷笑道,“枉费你师傅多年来苦心栽培你,更将李家的不世武功传授于你,未想到你狼子野心,为了刀谱竟反过来谋害李家后人。”
他话刚说完,忽觉面前冷风一扫,惊得他慌忙挥剑去挡,不料竟被那满是杀意的刀风逼得连退数步,若非有人在后面扶住了他,只怕他会更加狼狈。风涛居士这一惊已是一身冷汗,他没想到傅红雪竟然无声无息地就出了刀,幸好这一刀仅是威胁而已,否则以傅红雪挥刀的速度,他恐怕早已伤在对方手中。
“你向来比我沉得住气,这次居然比我出手还快。”
看到那风涛居士一脸惨白的模样,叶开非但没有阻止傅红雪,反而笑道,“所谓贼喊捉贼,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叶开!休要胡言乱语,世人皆知你师傅李寻欢已将刀谱留给他唯一的后人李曼青,而你虽是小李飞刀的传人,可江湖中从未有人见过你出那最后一刀,想必是你师傅想把这一招传给自己的儿子。而你觊觎小李飞刀的惊世绝学,绑架李小少爷,想逼他说出这最后一刀的刀法!”
一直沉默的流云剑客忽然言之凿凿地指责起叶开的‘累累罪行’。他说话素来是沉着从容,掷地有声,仿佛就算是天大的谎话经他一说也变得确信无疑。面对他们这番无端指责,叶开却显得格外冷静。
那种冷静之中,却裹挟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说来说去,原来是想逼我出手。”
????????????????(九)
“原以为那几人是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堂的高手,足以逼叶开全力以赴,未想到还是我失算了。”
就在距离那彭家大院不远的阁楼上,一盏昏黄的小灯下,几道人影幽森地立在那里,无声无息,形如鬼魅一般。那其中一人凭栏而立,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大半张面孔,只露出白皙秀气的下巴。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但是他的语调却很深沉,像是藏着许多事,许多城府,许多y谋一样。
“少主何以肯定叶开一定习得那最后一刀?又或许……”
“就凭他是小李飞刀唯一的传人,是李寻欢唯一承认的弟子!”
那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几乎一掌将面前的栏杆拍断。只见他手松开的时候,那栏杆上已然可见五道清晰的指印。他说这每一个字的时候,都仿佛带着一种刻毒嗜血的恨意,好像与那叶开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少主的意思是,那刀谱并不完整?”
那随从刚一问完便知自己失言了,吓得连忙噤声不语。被被唤作少主的人却只是轻蔑地一笑,目光定在那夜色里的彭家大院。
“李寻欢是不会让小李飞刀绝迹江湖的,既然他没有写进刀谱,定然会口授给他的传人。叶开至今不肯真正出刀是因为这群人还不够做小李飞刀的对手。若非到了生死关头,恐怕很难逼他出手。”
他们居高临下,彭家大院里的一举一动都看得十分清楚。那叶开虽然嘴上说要出刀,但打斗间处处都留有余地,并未真的拼尽全力,更何况还有傅红雪从旁相助,对方尽管人多势众,但却根本不是傅叶二人的对手,眼看就要落在下风。
“之前是我低估了叶开,看来要逼他出刀,还需另寻他法。”
他说着便慢慢看向叶开身边的傅红雪。原本他只想对付叶开一人,却没想到会把已经淡出江湖的傅红雪一并招来。不过这样也好,反而暴露了叶开的软肋。
这傅叶二人虽以寡敌众,但两人一攻一守配合得极为默契,而且看得出这两人都在竭力保护对方,完全将对方的安危置于自己之上。如此看来,这有些江湖传闻未必是假。
“听闻当年荆无命的徒弟路小佳曾与傅红雪有过一战,两人几乎不相上下,如今傅红雪又已练成公子羽的大悲赋,功力更胜往昔。叶开有他相助,我们恐怕难以轻易得手。”
站在高处看傅红雪的刀倍觉惊心动魄。那刀锋的寒意即便相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得到,更何况那身处战圈之中的人。但好在傅红雪的刀虽然极快,极凛冽,但却并没有太大的杀意。那绝世神功大悲赋似乎洗去了傅红雪心上的恨意,但却令他的刀法更加出神入化。
“但我也听说,傅红雪身患癫痫恶疾,此症无药可治,纠缠终身,就算他以大悲赋化解了自身的戾气,可是却不可能真正治愈癫痫之症。”
那人的声音沉着得有几分寒意。他的目光透过黑夜,直直地落在傅红雪的身上。而酣战之中的傅红雪似是也感觉到对方的存在,猛地一挥刀,将柏庄主挡开之后,退了两步,回头向那阁楼的方向看来。
阁楼上的人两指头一弹,灯火骤熄。
他黑色的身影又悄无声息地淹没在黑暗中。
“少主,他们恐怕不是叶开傅红雪的对手,是不是……”跟在那人身边的随从做了一个杀的手势,那人幽幽叹了口气,语带遗憾道。
“他们也是我尊重的武林前辈,奈何……”
说着,他又向那彭家大院看了一眼,随即一转身,宽大的斗篷在风中扬起,露出他原先被遮住的面孔。
那张秀气的,苍白的,仿佛带着病容的面孔就像是画中走出的一样。夜风拂过他额前的乱发,他合上眼,长长的睫毛在风中颤了颤,微微抿起的双唇弯弯翘起。
那绝非是一个少年该有的笑容。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他或许并不知道,此刻的他,像极了当年的龙小云。
飞刀,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飞刀此刻就握在叶开的手中。刀锋上蒙着一层白雪般的银光。刀光仍然是干净的,未曾染血的,刀光里倒映着周围所有人的表情,就像是能从刀光之中看清世间百态一样。
师傅说飞刀无情,唯有能够驾驭飞刀,将无情变作有情,才算是真的领悟飞刀的真意。所以叶开在心底发过誓,他绝不会用这飞刀错杀一个人。
所以他终究还是没有出刀,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也许与自己一样,只是一盘棋局上的棋子,只是遭人利用罢了。
“看来江湖传闻果然不错,你师傅根本未将真正的飞刀绝技传授给你!”
纵然他们人多势众,可还是被傅叶二人逼得全无还手之力。可他们虽然落败,嘴上却仍要逞强。叶开却并不动怒,反而笑道。
“明知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却还让你们前来送死,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你们如此卖命?”
“叶开你休要信口雌黄,我们来此本是为了武林的公义,是替你师傅清理门户。在来的路上,那姓段的镖头已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诉我们,是你觊觎你师傅的飞刀绝技,绑架了李小少爷,又借段老镖头的镖车把人偷运到此地,为的就是逼李小少爷交出刀谱!”
听到那柏庄主说的振振有词,煞有其事,叶开却是一点怒意也没有。倒是一直沉默的傅红雪声音一沉,“可否请段老镖头与我们当面对证。”
“笑话,天下人都知道小李飞刀杀人于无形,防不胜防,让你们与段老镖头当面对证?那岂不是羊入虎口,让他枉送性命?”
风涛居士说到这里,忽觉自己握着兵刃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他慌忙低头看去,却见那软剑兀自不停地震颤,让他几乎握都握不稳。随即他便感觉到自己手背上犹如结霜了一样,竟凝出了一层寒气来。
“你……”
他大惊之下,只听到手里的剑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傅红雪面无表情地往前迈了一步,吓得他几乎瘫坐在地上。
“两条路给你选。”
傅红雪这人素来心境沉静,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倘若什么时候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不耐烦的神色,那只能说明,他真的已经是很不耐烦了。而天底下让傅红雪觉得不耐烦的事或者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要么说实话,”傅红雪将灭绝十字刀一把提起,然后猛地cha在地上。那动作的寓意已是十分明显了,风涛居士此刻两腿已经软了,后背都是冷汗。
方才打斗之时还未有如此恐惧的感觉,但是现在与傅红雪四目相对,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你,你休想威胁……”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傅红雪突然在风涛居士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很异样的光。更准确一点来说,那种光,似乎并不是人的眼睛可以发出的光。
就在傅红雪为那风涛居士眼中忽现的白光疑惑的片刻间,叶开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来。
“小心!”
这两个字才刚发出来,傅红雪的人已经被叶开扑倒了。
在叶开扑倒他的同时,傅红雪听到了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像是风疾啸而过的声音。
那是叶开的飞刀。
叶开扑着傅红雪刚落在地上时,傅红雪双臂一收,将叶开紧紧护进怀里,然后一个翻身,将原本护住他的人压在自己身下。
他感觉到自己的耳畔有无数针刺般的东西掠过,而等他抬起头看向周围看去的时候,他的周围,已然看不到其他活着的人了。
“咳……傅红雪……”
叶开的声音让傅红雪猛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双臂的力量有多大,几乎能让人窒息。叶开从他怀里探出头来,傅红雪一眼便看到了他嘴角边的血色。
血。
他受伤了?
“咳……人应该没走远……”
叶开用手背抹掉唇边的血色,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来,但最后却还是靠着傅红雪才站直了身体。
“让我看你的伤。”
叶开闻言,苦笑着指了指那周围一地的死人。
“恐怕现在应该……”
“闭嘴。”
叶开本还想再说点什么,眼下有太多比他的伤势更重要的事,可是傅红雪所关心的,天上地下就这么一件事而已。
刚刚那一刀,也许已经见血了。
叶开的意识随着那胸口处连绵不绝的剧痛而渐渐涣散,可是他想到的却是那映在刀光里,带着y白笑容的半张面孔。
他头一次有种不想知道真相的恐惧感。
但是眼下,已经没有力气去管那么多事了。
他在彻底晕死过去的时候,最后听到的,是傅红雪气急败坏撕开他衣服的声音。他想,也不必这么紧张吧,不过就是一点小伤而已。
但真的只是小伤而已吗?
========春晚实在太过无聊 还是发文吧 远目==============
???????????? (第十章)??
?? 叶开并没有昏迷太久,甚至连他自己都感觉只是太累睡了一觉而已。大概是连梦里都藏着太多的心事,总是睡不安稳,噩梦连连,到最后惊醒的时候都是一身的冷汗,受伤的地方钻心般地疼。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了,真的很难想象,仅仅是那么细小的一根针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杀伤力。
叶开醒来的时候,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已经回到客栈里。周围是漆黑一片,还能嗅到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他昏昏沉沉地从地上坐起来,视线还有些模糊,呼吸间都带着一股血腥气。他感觉到好像有一双手托着他的后背将他扶起来,衣袂碰擦的声音在这样的深夜里听得格外清楚。叶开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又深深地吸进一口夜间清凉的空气,方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傅红雪?”
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碰到对方的手背。然后他听到身后传来傅红雪“嗯”的一声。依旧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但大约有些不高兴,因为傅红雪不高兴的时候总是比他高兴的时候要多得多。
叶开有点心虚地默默念叨着,受伤,也不是他的错啊。
“我们怎么在这里?”
昏迷之后的事情叶开一无所知,但是就他们没有回到客栈这件事,叶开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猜到个七八分。他受了伤,傅红雪理应带他去医馆,可是现在他们二人居然在这荒郊野外,看来……
“你受伤之后,我原想送你去医馆,不料中途又杀出一群人,我怕你伤势加重,未敢与他们缠斗,但暂时城里是回不去了。”
看来这件事果然比想象中还要复杂。而现在最最令叶开不安的,还是之前向他们突施暗器的人。当时叶开感觉到那塔楼上有人,因为事出突然,叶开的飞刀几乎也没有留什么后手,但是飞刀出手之后,叶开才陡然发现那塔楼上竟有一个他觉得十分眼熟的身影。
因为自小跟随师父练习飞刀,叶开的目力要远强于一般人,就像傅红雪常在黑暗中练刀,所以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也能视物一样。叶开初见那道身影,只觉眼熟,但细细一想,便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约是人有相似吧。
若真是他,这局未免布得太可怕。不,不会是他的。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还是伤口……”
傅红雪见叶开突然沉默不语,不禁担心起他的伤势来。那细如牛毛的毒针看似不起眼,但傅红雪在给叶开疗伤的时候却发现那毒针根本无法用内力逼出,因为一旦催动真气,那毒针便在叶开体内流窜得更快。眼下,傅红雪已不敢再强行运功,可是那毒针一日不逼出来,对叶开身体的损伤势必越大,这该如何是好。
“我在想,一夜之间,数位掌门帮主死于非命,此事必定震动武林。但对方此举的目的为何,我仍然没有头绪。”
“我却觉得,当务之急,是你的伤。”
傅红雪这个人话很少,但是他所说的一句话通常能抵别人十句话。一个不轻易说话的人,他所说的话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有时候听上去已经不止是一个建议而已,而是一个决定。
叶开眨巴了一下眼睛,用手摸了摸自己受伤的地方。他刚刚试着运了一下功,结果那地方钻心一样的疼,然后便感觉到身体里的真气不受控制一样,涣散得十分厉害。这样下去,若是不能运功,岂不是和废人没有两样?
“但眼下根本不知此物出于何门何派,寻常大夫根本束手无策。”叶开看上去还算是镇定,但傅红雪太了解叶开,这人看似豁达,其实只是把什么都藏在心底。傅红雪从前不懂他,时隔多时再回想起来,那夜在爹坟前所说的那些话,该是有多伤人。
“你身上的毒针虽然取不出来,但是有人身上的可以。”
“你该不会是要……”
叶开很快便领会了傅红雪话中的意思,当时中这毒针的并非叶开一人,而其他人都已当场断了气。从他们身上将针取出来一看究竟未尝不可。只是,这样一来岂不又要担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事不宜迟,天亮我便动身。”
“等等……”叶开心中尚有疑虑,许多谜团都未解开,要是傅红雪这样贸然前去,谁知前方会不会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他?而眼下自己又行动受制,万一傅红雪真的遇险,自己非但不能帮他,反而可能会成为他的累赘。所以这件事万万不可轻率行事,要思虑周全才行。
“不可再等。”
傅红雪知道叶开在担心什么,但他自己同样有他的担心,他的担心就是叶开。这人是在他眼前受的伤,他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便不能原谅自己。傅红雪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如此重视起叶开来。开始他缠着自己的时候,只觉得他麻烦,觉得他的一厢情愿十分多余,但是后来两人相处的日子久了,许多尘封的真相也被人慢慢无情揭开,在知道自己身世的一刹那,傅红雪也觉得很奇怪,他本该恨透了叶开,可是他看着叶开脖颈间流血的伤口,看到叶开比自己更加绝望惨白的面孔,傅红雪的心底更多的竟然还是心疼。
到那时才明白叶开口口声声说着宁愿去死也不要医治并非意气用事,而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在保护那个秘密。
现在他是何等庆幸花白凤说出了那个秘密救了叶开,不然,他又怎么会有机会和叶开走到今天?
“唉,傅红雪……”
见傅红雪说的坚决,叶开也实在不好再坚持什么。认识了这么久,这点默契他们还是有的,这种时候再劝就显得很没有意义了。傅红雪见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叶开只得勉强笑笑,把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到底还是受了重创,夜间这点风吹在身上竟然让他觉得有点冷。
“气血阻塞是会这样的。”
傅红雪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从叶开的身后靠过来,叶开一下子没来得及反应,回过神的时候傅红雪已经几乎把他整个人抱住。
兴许是因为傅红雪练过大悲赋的武功,所以身上的温度好像高于常人一样,叶开原本因为气血受阻而手脚冰凉,被他这样一抱,果然舒服了很多。傅红雪看他的唇色都已经泛白,又想到这苦他还得再捱上一阵,心底便更不是滋味。
“明日我要去见一见寒叔,这一路上但凡是与曼青失踪一事相关的人,多半遭遇不测,寒叔也是为曼青而来,我怕对方也会向他下手。”
叶开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虽不知对方是何人,动机为何,但是为李曼青一事前来的人却多多少少遭了难,岁三寒又是李寻欢的旧友,当年在江湖上影响也颇大,对方若知他前来,无论是出于忌惮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恐怕也不会放过他。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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