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祈脸上的汗未消,浅灰色运动衫的前襟和后背都染湿了,明明比贺秋妍先跑好几组,一呼一吸间还是看得出运动后的痕迹。
喂,贺秋妍有些担心地看他,等下你不会坚持不住吧?
路祈微妙蹙眉,像是听到了什么迷惑发言。
贺秋妍不管那个,自顾自道:坚持不住也要坚持,这一项如果不能得高分,你后面就悬了,知道吧?
路祈老神在在:有时间替我操心,不如想想等下万一来了强风,还是逆风,你该怎么办。
鸟科偏轻的体重和又高又飘的运动习惯,在跳跃时最受风速影响,顺风容易偏航,逆风直接减速。
怎么就偏要来强风,还是逆风,贺秋妍立刻忘了一秒钟前她还在关怀对方,现在只觉得路祈浑身上下欠揍,你是不是诅咒我?
路祈不和她斗嘴了,转身走向一狐一犬:你俩直接回宿舍休息吧,下午还要游泳,别在这里待着浪费体力。
胡灵予不太想走,但非要留下好像又显得自己太积极,正犹豫,大黄已经挺身而出:不用,拒绝得那叫一个斩钉截铁,我们等你们考完!
路祈看胡灵予。
赤狐同学点点头,勉为其难配合室友的样子。
路祈似乎不太满意:就这样?
见他俩聊上了,大黄悄悄走开。
那边的贺秋妍像是要甩掉路祈独自前往准备区,已经走出去好几米了,大黄连忙追上,对还耿耿于怀的丹顶鹤宽慰道:今天一天都没有风,等下考试的时候也不会有,你别担心。
贺秋妍停下脚步,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大黄立刻道,我早上看过天气预报。
贺秋妍的眉间总算稍稍舒展。
大黄也踏实下来,终于可以替教练解释两句:路祈就是嘴巴毒一点,其实人挺好的,像这回考前训练,他完全可以单独带胡灵予,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但他还是捎上了我。
贺秋妍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听到最后乐得快直不起腰:我和他都认识十几年了,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几年?黄冲以为她和路祈这么熟,是高中同学或者进入第四大后的其他交集,怎么都没想到如此久远。
对啊,从小就是邻居,要不是后来贺秋妍说到一半突然停住,脸上刚才还洋溢的笑容一瞬黯淡。
后来怎么了?黄冲听得认真。
哎呀,反正他说话一直是这个调调,可欠揍了!贺秋妍强行糊弄过去。
大黄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特配合地点头:可能实力强的人都这样,也未必是故意的。
正巧两人同时不说话,胡灵予和路祈的声音便隐约传过来。
胡灵予:需要吗?
路祈:当然。别人都知道替我担心,你连问都不问一句。
贺别人秋妍:
胡灵予:担心没有,提醒一条。
路祈:洗耳恭听。
胡灵予:低调点,别把第二甩开太多,容易拉仇恨。
路祈:怎么说得好像已经默认我跳跃能得第一了。
胡灵予:一定能。
路祈:
胡灵予:你干吗这么看我?
路祈:第一次被你当面肯定,有点激动。
胡灵予:少来,我巴巴让你训练了这么多天,不是因为你能力强,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吗?
路祈:我以为这个原因至少也会占一成。
胡灵予:同学,你赶紧去准备区吧。
路祈:收到。
梅花鹿真正开心的时候,笑声低缓而温柔,像清澈的溪水,流过山涧低谷,流过芳草萋萋。
黄冲同贺秋妍肩并肩,沉默良久。
黄冲:他好像也不是对谁都毒舌
贺秋妍:刚才加油的时候我就该醒悟,老双标了。
黄冲:嗯。
无人在意的角落,莫云征学长遥望四个十分相配的身影,默默摇头,彻底死了最后一丝插足的心。
但毕竟来都来了,至少将贺秋妍的考试看到最后,也算对自己的心意有始有终。
自我感动的红腹锦鸡悄悄转移到新的围观地带,不想动作稍慢些,视野好的位置都让人占满了,前后左右都没有合适去处,那就只能鸟往高处飞了。
几分钟后,莫云征上了树。虽然离跳跃考试场地有点远,但视野高而开阔,竟然比挤在人群里的时候看得还更清楚些。
除了环境稍微吵点早在他之前,已经有不少高年级鸟科立在树上看热闹了,莫云征现在是左耳金丝雀,右耳啄木鸟,上方猫头鹰,下方草原雕,各种鸟叫全方位环绕。
本以为跳跃比赛开始之后能好些,结果这帮鸟人们更加兴奋,也不知道是加油助威还是喝倒彩,反正吵得莫云征脑袋嗡嗡的,要不是心疼今天为了女神呃,前女神,特意穿的纯手工定制古风青衫,他真就也跟着兽化了,看是你鸟鸣响,还是我鸡叫强。
被闹得彻底无心观战,莫云征想撤了,周遭的鸟儿们却突然安静,像被什么震到了似的,全一动不动紧盯赛场。
莫云征再次将目光投向跳跃区,耀眼阳光底下,一个极舒展的身影,跳跃,落地,再跳跃,再落地。
跳跃一项考核的不是单纯跳跃,而是跳跃式行进,既要满足高度,越过起伏的障碍与遮挡,又要追求速度。
那人比别人起得都高,腾空甚至超越了人形状态下的鸟科,且腾空时完全没有鸟科的轻飘感,动作流畅连贯,控制力游刃有余。
这是莫云征见过的最漂亮的跳跃,漂亮到你根本不会再想去看他周围的任何人。
竟然是路祈。
不止这几棵树,整个训练场都在惊艳中屏息。哪怕是经常和路祈一起打飞跳球的,也没见过这样的他,即使是和傅西昂打的那场。
所有人的目光追随着那身影直到终点,大屏幕上滚动出实时结果。
路祈的成绩在所有已完成跳跃的同学中,暂列第一。说是暂列,但他的成绩几乎是断层式领先,莫云征不觉得后面还没上场的那些同学里,有谁能撼动。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鹿科。
莫云征深呼吸,平复一下情绪,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嘛看别人考试,还能把自己看得这么沉浸感。
目光无意中扫到旁边的树。
斜出来的枝桠上,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吊着一条腿,漫不经心望着跳跃场。
莫云征太过惊讶,没过脑子就喊出了声:师兄?
青年看过来。
他头发似乎许久没打理,长到有些遮眼睛,微微歪头,往上吹两下,才总算能露出一点,然后半探究半迷茫地看了莫云征好一会儿,终于似笑非笑地眯起眼:哦,小莫。
莫云征:
敢情差点没想起来自己这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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