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谁有能耐能保证自己在天罗地网中全身而退?而有这个能耐的人,你觉得是你能对抗的起的吗?
季川佑无言以对,他不得不承认墨北分析的很对,这些全都是被他所忽略的,他周身沸腾着的热血倏然冷却了下来,呆坐在原地。
墨北再没有说话,喝完一杯茶便起身走了。
从那之后,季川佑便安分了许多。
他不吵不闹,也不三不五时的寻墨北的麻烦了,只是他安静过了头,和弘蔚也不多说,每天只是沉默的坐在宫殿门口,望着远处发呆,并且依旧不肯吃东西。
但他也不再乱摔盘子了,只是如同看空气般漠视着一切,日出时起,日落而息。
眨眼间,三个月过去了,空中飘下了一片洁白的雪花。
季川佑靠在门边,伸手接住雪花,雪花便在他手中消融了。
他抬头看看四周,花园里景色依旧,大树枝繁叶茂,花草郁郁葱葱,空气清爽,温度宜人,除了雪花飘落装点出几番素白,一切都和他刚来时没什么两样。
这里似乎不受外界气候的影响,是真正的四季如春。
但是他的内心却如一潭死水一般没有生气。
在这段时间里,他反复思考墨北与他说的那一席话,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全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十七年来,他终日被关在季家大院里,对朝廷政事也所知甚少,要他列出个可能的敌人他都说不出几个来,更想不出有谁对季家有着深仇大恨。
他不禁埋怨自己,为何要屈从于父亲的话,如果他当时再强硬一点,坚持要参与家族政事的话,现在也不至于如此毫无头绪。
他也回想起过被墨北救走的那一晚,他做过的梦,梦里的画面支离破碎,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提到了两个他从没听说的名字:羲和道人,寻真山。
那个男声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但他竭力回想也想不起来了,这两个名字他闻所未闻,甚至都不确定和灭门之案之间有没有联系,想了半天没有结果便也只好作罢。
白天思绪纷乱,晚上则是噩梦频发。
他经常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姐姐倒在他怀中那凄厉的模样,他哭喊着姐姐的名字,姐姐却突然睁开眼睛,两行血泪从眼中流下,面目狰狞的问他:弟弟,你不是说你会来为我报仇的吗?你为何还不来?
季川佑猛的坐起,茫然四顾,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复又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想起自己以前常常抱怨生活太过单调乏味,现在却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去换回原本的那一份安宁。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自己应该在金云寺例行祭拜完之后,继续回到家里,运气好的话兴许能扮作随从去秋季围猎上转一圈,运气不好则继续在家里呆着,郁闷时便咒骂两句泄火。
他又想起每次去祭拜之前,姐姐总是会嘱咐自己要诚心,这样神佛才会保佑他们一家。
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诚心,佛祖才降此大祸来惩罚我?
但佛祖不是向来慈悲为怀吗?不诚心的是我,为何要伤害无辜的家人,反而独独留我一人存活?
季川佑心绪激荡,一会儿咒骂苍天不仁,一会儿又祈求老天对他姐姐的亡魂好一些,他姐姐一生向善,下辈子一定要让她投奔个好人家,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他想起姐姐的一颦一笑,从此以后便和她阴阳两隔,身边再无亲人,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滚落。
冬去春来,又是三个月过去,季川佑依旧不吃不喝,脸色日益消沉。
陛下,子熙少爷的身体情况实在不佳。弘蔚和墨北远远的看着季川佑坐在门口发呆,弘蔚有些担心的朝墨北说道。
墨北沉默着。
虽说您用灵力和九转回生丹为他吊着一口生气,但他毕竟是凡人,也不修行,光靠这些他总有一天会变成没有生气的活死人。况且弘蔚瞧着墨北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九转回生丹已经快吃完了
墨北一怔,转头问道:快吃完了?
是的,还剩十几颗吧,这是用来给人续命的,哪有人当补品似的每天吃一粒?弘蔚哭丧着脸,用来炼丹的太行山上的雪芝都已经被我们薅完了,山上居住的玄明差点把我打下来,命我五十年内不得上山。
墨北听完,转头怔怔的遥望着季川佑,久久没有说话。
两天后的一个夜晚,季川佑熟睡在榻上。
墨北轻轻的走上前去,将他的嘴轻轻掰开,放进去一粒九转回生丹,随后又伸出一手,按在季川佑的胸口处,灵力便源源不断的涌入季川佑的身体。
片刻后,墨北收手,站在原地俯视着他熟睡的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季川佑突然眉心紧紧皱起,双手不自觉地在床铺上乱抓,身体不安的扭动起来,显是犯了梦魇,他嘴里喊出一声:姐姐!眼泪便如泉水般流出。
墨北见状,连忙伸手覆在他脑门上,低声念诵咒语,过了一会儿,季川佑便安静了下来,嘴里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便不再乱动,继续陷入了沉睡。
墨北收回手,看了他许久,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了,走之前在床头点燃了一柱安神香。
第8章 故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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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弘蔚依旧端来了几盘饭菜,季川佑懒懒的靠在榻上,眼神有些涣散。
子熙少爷,用午膳了。弘蔚走到他身边。
季川佑像没听见似的,保持着姿势没动。
子熙少爷?弘蔚伸手在他眼前晃悠一下,见他没反应,只好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嗯?季川佑眼神聚焦起来,看到弘蔚,说:知道了。
许久不说话,他嗓音已有些嘶哑。
弘蔚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看到他依然没有起来的意思,只好上前把他拉起来:子熙少爷,今天就多少吃点饭吧,吃了才有力气上路啊。
季川佑任由他拉着自己坐到桌边,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什么上路?
弘蔚将筷子塞到他手中,又给他盛了一碗汤:今天你就可以出去啦,不是要报仇么,忘了?
季川佑脸色渐渐从不解转为疑惑,接着变成震惊,手一抖,筷子又掉在桌上:你说什么?我可以出去了?!
弘蔚瞅了瞅他,点点头,说:对,你先吃饭吧,吃完了陛下会来和你说的。
季川佑不可置信的看着弘蔚,又看看饭菜,似在掂量这话有几分可信度。
不骗你。弘蔚叹了口气,虽然我们妖的名声不怎么好,但陛下对你是不会说谎的,况且他哄骗你吃一顿饭干嘛?等会儿被拆穿了你不照样接着绝食吗?
季川佑思考片刻,终于拿起筷子,慢慢的夹了一筷子菜。
他品尝着嘴里的食物,也不知是不是由于太久没有进食的缘故,他觉得嘴里的这道肉菜鲜香无比,肉汁没有丝毫的腥气,反而带有一丝甜味,口感软嫩,令人回味无穷。
好吃吧?陛下知道你太久没吃东西,不能吃味道太重的,就给你做了这道清淡的杏果炖兔肉。弘蔚在一旁解说。
这是兔肉?季川佑有些不相信,他之前也吃过兔肉,但绝不是这种口感,他不禁又伸手夹了几筷子。
陛下知道你爱吃,但是你的肠胃不适应,一下子不能吃太多。弘蔚将盘子移开,递给他一个汤碗,喝了这碗汤就差不多了。
季川佑伸手夹了个空:那他做那么多干什么?
看着好看啊。弘蔚理所当然道,排面。
季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