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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也是一起吃。
“真没有啊,那就是我这老了,糊涂了,哈哈哈,是好吃,改天咱还来。”丁老头道。
桩子也说好。
回到了丁家,儿子儿媳见他高兴,也高兴。
至于那早逝的丁氏,只要老头不提起,谁也不会提起,都怕他难过。
从此后,他再也不提起了。渐渐的,便也就没人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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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
丁老头还不那么老。
他听说了女儿和徒弟的事,真是气的火冒三丈的。
可他妻子没在意,只是笑他,说他迟早点头。
可他更是生气了,承望也是好孩子,只是事不能这么做。这叫人怎么看他们呢?
女儿本就是个年轻寡妇,没事还有是非呢,这叫人传出去,怎么好听?
谁能替你解释你不是早就跟承望有了瓜葛?
自然气,所以就说要收承望做养子。
一来二去,他等不到女儿和承望来跟他坦白,就越是生气了。
又听说了承望竟还公然说不愿意做养子。
更是气得不轻。
时间一长,他还没如何,就见女儿越发消瘦了。
他也不是不疼她,只是这么大个人了,就不能做事有个前后?
越是不可说,丁老头就越生气。
直到那一天。
他看到了女儿那一身的血,和承望那青紫的脸的时候,就如同被重锤砸到了心口上。
那一瞬间,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他无法接受。
活生生的两个孩子,就死了?被他逼死的?
他昏厥过去。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接受自己疼大的长女会这么早死。还是这样死。
承望也是十来岁就被送来做了学徒,跟半个儿子一样的。
就死了。那血淋淋的场面,三十年来,他怎么都忘不了。
他将那两个孩子埋在一起,立碑。写了女儿女婿。
一个人坐在那冰凉的墓碑跟前,哭一阵,骂一阵。
他们怎么就那么狠心?说死就死了。
又哭自己,自己怎么就那么固执,非得逼他们呢?
三十年来,他面上看似好了。可心里,哪一天不惦记呢?
总有人跟他说,都过去了,也不是你的错。
可不是的。
他打小疼的孩子没了,只要他没死,这事就过不去。
他忘不了。
就永远都是一根刺。
年深日久,或许不会那么疼了,但是总是不能动的。
而越是年纪大了,越是容易想起来。
想起来当年的她是什么样,要是还活着是什么样。也该是有了孙子辈的人了啊。
刘山撞上的时候,丁老头好几天没能睡着。
直到找到了无味馆,知道了那两个孩子能去投胎了,解脱了。不恨他。
他终于能释怀了。
可是释怀了,也还是会痛的。阴阳两隔,是人不能跨越的鸿沟。
所以,三娘做了那么一碗糯米饭。
圆上了心愿之后,就忘记吧。
做个无忧的老爷子,也不过几年寿数了,又何必还那么痛心呢?
不必记得这些了,就记得无味馆的饭菜多好吃。
记得自己年纪大了,没什么事需要做了,就吃一吃美食好了。
人生不过这么长,痛苦了三十年,也该够了。
这件事上,或许都有错,也或许都没错。
事已至此,不如就彼此释怀吧。
三娘倒上了一杯蒲公英茶,递给了薛冲一杯。
举杯道:“敬丁老头吧。”
薛冲笑了笑:“你见了这么多人,能叫你记得的人不多,丁老头,也是有福的。”
三娘笑了笑,或许吧。
其实也不过是现在记得,她生命漫长,终究不可能记得所有的凡人。
——
作者有话说:
我各人觉得,记忆这东西吧……最好还是记得吧。多痛苦都是自己的真实经历嘛。
第243章 恶人人
临京原本有两个善堂。
自打朝廷立在这里之后,就又陆续修了几个。
里头住的,都是孤寡的老人,和无所依归的孩子。还有些残疾人之类的。这年头,就是男孩子也不稀奇了。
去年从北边来的可太多了。
可进了善堂的人,日子也过的并不好。
朝廷每年是有一些钱给的,可毕竟不够,所以能干活的人,就不得不干活。
帮人浆洗衣裳之类的,小孩子也要做事。不然就没饭吃。
这也比出去流浪好多了。
可这种地方,老人小孩子都是没保障的。
管理善堂的人里,也不是每个都好心。
那三春堂里,近来就接连死了好几个人。
老人身子不好,病死也不稀奇,孩子却也体弱,死了两个。
无味馆里,来了一老一小两个鬼魂,都是饿得打飘。
盯着桌上的吃的。
那一桌人吃着吃着就有那么一个人道:“我怎么感觉有点冷飕飕的?”
“靠门的缘故吧?快吃,一会还有事呢。”同伴招呼。
三娘就在后院里,点上了一支香。
不多时,就将那一老一小引来了。
“啧,这是又饿又病死的,从哪里来的?”
老鬼有点清醒了,忙道:“我们都是三春堂的,饿的久了……就这么病死了。”
“是管事不给吃饭。”小男孩可怜兮兮。
三娘摇头:“秀娘啊,端些吃的来吧。”
秀娘哎了一声,就端来了一大盘子的包子,早上刚做的。
猪肉白菜的。
两个鬼魂见了包子,自然是馋的不轻。
却不敢拿。
“吃吧,吃饱了好上路去。”三娘道。
老头谢过三娘,这才敢吃。
一老一小,坐在那,一会就吃完了。
他们也是刚做鬼,并不知道凡间的食物,不会轻易填饱被饿死的人的肠胃。
要是想吃饱,必然需要一场法事。不然就算一直吃也是饿的。
当然了,这与无间地狱里的饿死鬼不是一回事。
吃饱了之后,小鬼满足的打了一个嗝儿。活着的时候,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吃饱过了。
“既然吃饱了,就说说,怎么就饿死了?”三娘问道。
小鬼委屈极了:“管事的叫干活,可是我都没有力气,就打我,我就病了……”
老头叹气:“还是我说吧。”
老头原本,是北边来的,家里也有些积蓄,有地有房是个好人家。
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已经婚嫁了。孙子也有了。
可一场战乱,他们跑的迟了,一家子最后死的只剩下他和一个小孙子了。
带着小孙子在临京城外过了几个月才得以进城,他岁数大了,自然没出去,就被安排进了三春堂里。
可一进去,孙子就病了。还是个襁褓婴儿,自然是活不下来的。
含泪葬了孙子之后,他也病了许久。
渐渐的好起来些,就遇见了如今这个孩子,因这孩子进去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爹娘都死了。
他只记得爹娘叫他三子。
那就是上头还有两个,不知道是男是女。
可怜的很。因一个老,一个小,做活也做不好。所以时常一起挨骂。
后来换了个厉害的管事的,竟对他们动手。
两个人为了能吃饱,从早到晚不敢休息的干活。
毕竟离开了善堂,他们也是个饿死的命。
去年冬天,因天气冷,老的小的都不适应这南边天气,就病了。
吃药是没有的,只能熬着。
刺骨的冷意,叫这两个可怜人天天挨着睡才好些。
有老人护着,孩子总算是熬过了冬天。
“却不想,开了春,孩子因衣裳太单薄,又病了。我拖着身子,说什么都求那管事的,叫抓药吧。善堂里,本就能抓药的。不然都是老弱病残的,不吃药怎么办呢?”
“可那管事的将我打了一顿。”
老人本就没吃过大苦,又因战乱死了一家人,伤痛至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