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想念是假的。
应桃不过走了两个星期,庙里浓浓的生活气息就淡了。
虽然小厨房还是有人每天进进出出, 烧水, 泡咖啡, 煮泡面, 热外卖。
但再也没有菜刀缱绻反复地碰撞菜板, 没有煤气灶滴滴答答打火的声音
也没有墙壁大洞里默默忙碌的身影,带着一双湿淋淋满是葱姜味的手,踩着灯影走出来,霸道地占据沙发上紧挨着自己的一块地方,坐垫下的弹簧在嘎吱作响,自己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但对方只是拿遥控器换到喜欢的台,再温柔说一声,吃饭了。
才不过两个星期,记忆中的场景似乎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胡心悦和九婴大快朵颐,貔貅的饭盆里也分到了一大碗菜。唯独桌上两位主人,筷子没动几口,话也一句未说。
敖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应桃迫不及待跑来找他,自己应该是高兴的。
但他心底又矛盾升起一股害怕,生怕一心软,把老妖精留下来,之前说的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我去洗碗。一抹淡淡烟气擦过敖凛脸颊,应桃收走他的碗,冷白色的指骨捏住瓷碗边缘,指甲透出一点青色。
敖凛忍不住回头瞧他,还是漂漂亮亮的,像他说的,洗得干干净净来,看不出半点破绽。
这是师父的包吗?我先放沙发上了。九婴要收拾桌子,就把挂在椅子靠背上的帆布包挪一挪。
敖凛装作看电视,往敞开的包里瞄一眼:地铁卡,钥匙,乱七八糟的超市小票,一大堆锁链,还有不小心漏出边角的洗漱用品袋子。
卑微地藏在包的深处,不敢露出来。
老妖精想留下过夜。
但直到现在也没开口。
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说,还是想等自己主动心软?
没一会,应桃边擦干手边过来了。
敖凛忽然站起来,提起那只沉甸甸的帆布包,朝应桃笑了下:
饭很好吃,谢谢,买菜钱多少我转给你。时间也不早了,你在外面晃悠被人发现也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一下子把转圜的余地堵死了。
九婴听着十分感触:果然只有小师母担心师父,还要亲自送回去,你们感情好好啊。
小财迷貔貅跳上板凳,加油鼓劲:恶龙终于良心发现了,快给他钱!
胡心悦:你们妖怪都是不会读空气的吗?
应桃呼吸一顿,买菜钱不用给我,你都送我礼物了。
他顺从地接过帆布包,都没挣扎一下,我收拾好了,走吧。
一路上,敖凛想着礼物两个字,心里哪哪都是不得劲。
仿佛扛着汽油桶准备上门杀人放火,踹开门,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扯进火热的怀抱里,在你耳畔柔情低语,谢谢你雪中送炭。
愧疚和心虚值一下就拉满了。
敖凛直把牙磨得嘎吱响,脑袋里小龙人打群架。
一会是菩萨队小龙人手持白莲花,得饶人处且饶人,眼巴巴地跑来给你烧饭,难道不可爱吗?
一会是恶鬼队小龙人叉腰喷火,不许可怜他!都是老妖精的千层套路,你玩不过他的。
正当两队小人掐成一团,他们已经来到小区门口,老妖精和他道一声别,居然就要刷卡进去了。
敖凛的龙角天线哔哔哔狂响。
不对劲事出异常必有妖,何况是只老妖精!
敖凛一本正经道:你看,我都允许你上我家做客了,你不请我去你家看看吗?
应桃:还是改天吧,家里没收拾。
敖凛诧异地蹙起眉头。没收拾?当自己会信吗?找借口能不能找个贴合人设的,你可是天天恨不得把锅底擦得锃光瓦亮,照出人影的。
我想喝水。敖凛索性仗爱行事,有理取闹。
应桃果然犹豫一下,出于对幼崽习惯性的溺爱,答应道,好。
掏出钥匙时,应桃却垂下眼眸,故作轻松:我屋里有点乱,你别在意。
你放心,我喝了水就走。敖凛摆了摆手,大步随意往里进,却猝不及防一脚踢到门口的鞋子。
别动,我来收。应桃连忙弯下腰去捡。
现在天热了,他穿得也单薄,雪灰色的衫子随着他弓腰的动作布料绷紧,这样一来,如鲨鱼齿般细密突起的脊椎骨便在敖凛视线中暴露无疑。
背上都没什么肉了。
应桃察觉到什么,马上直起腰拽了拽衣角,转头温温道:你随便坐,我去烧水,很快的。
敖凛这才朝屋里扫视一圈,瞳孔骤缩。
和乱不搭边,而是没有人烟气。
除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整间客厅空空荡荡。白秃秃的墙映得人眼酸,老妖精平时最爱看电视,这里却没有。
敖凛没由来感觉一阵心慌。
呜!水壶响了。敖凛跟着神经一紧,蜷了蜷手指,转眼看见桌子上落的一层薄薄的灰。
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难道应桃每天不回来住?或者这间公寓只是用来糊弄自己的?
应桃端来开水,用冰寒咒冷过,温度合适了才递给敖凛。
敖凛捧着杯子却没喝,而是紧盯着他问:你最近还好吗?还咳嗽吗?
应桃稍微别过眼睛:小凛想听实话?
废话,当然是实话,要不然我问你干嘛。
实话就是不太好。
哪里不好?身体还是心理?
都有太想见你了,今天就没忍住。
敖凛差点朝他喊:你忍不住就别忍啊,我也想你的!
不过我今天很高兴,你出去了一阵还惦念着我,给我买了东西,用心写了留言条,怕我磨破脚。那张纸我也收起来了
如果不看老妖精欣慰的表情,敖凛都要以为这段话在反讽了。
可我是想栓住你啊!敖凛忍不住说。
应桃怔了下,我也没想跑啊。
你好歹反抗一下!
你招架不住我的反抗,所以我还是先弃权,再等你赦免我。
我要是不赦免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