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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道夫气势一降再降,轻声道:“我不负责与人类交涉,也不想接触低等文明,我只负责剿灭异徒。”
“那就少管我。”
“…好吧。”清道夫妥协道,“你展示出了相应的价值,在组织中无可代替,我会因此让步。如果你能发誓不让这人侵害到主的利益,我就不再想着杀他。”
“搞清楚,我是在威胁你,没在跟你谈条件。记住我说的话,然后去遵循它。”
兰迁一擡手,“好走不送。”
清道夫首领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手握上缆绳,从空中深深俯瞰他。
这次暗线任务一共要杀三个人,其中两个都没杀成,都是因为这个人类——祈夭。
祈夭,祈夭。
直升机消失在视线尽头,一架小型飞舰又过来。
它比清道夫热情了不止一星半点,直接落到乱石堆上,尖锐的石块刮蹭着飞舰底盘,最终就这样狼狈地降落了。
舱门在没停稳时向外掀起,一人拎着急救药物急急沖来。女人上看下看,手在空中画出祈夭形体的轮廓,但不敢实实在在地碰,“你还好吗?”
兰迁认识她,是祈夭学校的副校长。
“还好。”
严副校转头,看着破了大洞层层叠叠的建筑,面露震撼之色,“刚刚…呼……这都是你搞出来的吗?”
兰迁说谎不打草稿,“不是我,刚刚清道夫来了,他们跟那赛博疯子打了一架。”
“那就好,那就好,突然冒出来的赛博疯子真他妈该去见鬼。”严副校惊魂未定,拍拍胸脯,抿唇打量周围,又回过神跟他解释,“哦对,帕西利亚和年森都在我舰上,不用担心。那俩崽子刚刚闷头往这边沖,我怕出什麽事,把他们先绑起来塞舰里了。”
兰迁扁扁嘴,轻哼一声,“啧,瘦驴拉硬屎——瞎逞能。”
“他们也是关心你。”
“那就该赶紧撤退,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他们要是死了,祈…”兰迁别扭改口,“我难免是要伤心的。”
严副校抿唇浅笑,还没说话,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划破长空:
“祈夭——祈夭———!”
帕西利亚眼睛被破布蒙着,双手双脚也绑在一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地糊在脸上,一拱一拱蠕动出舱。
“我听见你的声了——你在哪!”
“…我在这。”
兰迁面色複杂,望向舱门处蛆一样的人影,他其实不太想替祈夭认下这两位朋友,但最终还是提高音量回应,“别动了,等我过去,别掉下去把石头砸哭了。”
兰迁目光扫过严副校手上的急救箱,侧身给她让路,“机甲里还有人,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严副校知道那人十有八九是张子荷。那姑娘看起来脆,其实自己敢做敢拼,命硬得很。
严副校闻言赶忙过去救急,兰迁也小跑着到飞舰前,先给年森松绑,又叫年森给帕西利亚松绑。
两人眼睛鼓鼓囊囊肿着,一看祈夭——脸上搽着红血丝,浑身上下也没什麽还白着的皮肤,嘴巴一扁,哭得更狠了。
兰迁左顾右盼手足无措,他可以替祈夭解决很多事,但不包括这种——安慰他的人类朋友。
哭什麽?
他们又不跟祈夭通感,疼也不疼在他们身上,哭什麽?
兰迁把头压低,凑得很近很近,他想听清其中任意一个人在说什麽,但无论是帕西利亚还是年森都只是嘟嘟囔囔,听者的耳朵像是浸在了水里,字字句句都含糊。
帕西利亚是山洪,“咕嘟咕嘟——操你大爷!咕嘟咕嘟——日你仙人!”的那种。年森是涓涓细流,“汩汩…呜…汩汩呜呜…”的那种。
兰迁越听眉毛凝得越重,难道人类已经发明出一种新语言了吗?
他也不说话,把两人从边缘往里拉,想着别到时候哭晕了头从石头堆上掉下去,然后就地坐下,把帕西和年森也拽下来,嗯,重心低了更稳当些。
呈现在兰迁面前的画面有些奇特,奇特得有些滑稽。
左右两个人在嚎啕大哭,中间是温暖的、沉默的太阳,乍一看像两个张着大嘴的吞金兽在争一个金币。
兰迁感知不到别人的情绪,但他知道在人类哭的时候最好不要笑,于是紧紧抿着唇,目光滴溜溜地转。
他没想到,人类里面会有比自己还不会看别人脸色的存在。
张子荷声音嘹亮,机甲在前面跑,副校长在后面追。
“嗨嗨——都活着呢吧?快看姐的露脐装!”
三人闻言转头,只见机甲中部的驾驶舱破开一个大洞,正呼呼进风,繁複的操作杆对外暴露,前后摇摆,控制着机甲攀上石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