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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夭顿了顿,回望一眼厂长。屏幕已经暗下来,祈夭确信自己把Hug程序清理得很干净,逝者已矣,没必要把尸体上的伤疤再揭开一遍。
更何况,轻而易举端了一个毁灭性武器的系统终端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祈夭不想在此时暴露自己的手段,再被城里人纠缠,节外生枝。
于是,在祈夭口述中,厂长仍是一个执拗、孤独的老头,只是不再偏激。
他大概是在研究什麽优生学的理论,如今生育率这麽低,总要有人苦着脸钻研,为人类的繁衍生息着想。
至于具体是什麽项目?有没有完工?科研成果和报告又在哪里呢?
噢,祈夭耸耸肩,他只是一个被绑来的、侥幸反杀成功的俘虏,哪知道这些。
艾奥咂咂嘴,似乎对祈夭编造的故事感慨颇多:“生无悔,死无憾,人能做到其中一个就值这一辈子了,这老头子倒也是个狠角色。”
“是啊。”祈夭眸色闪动,“那个,他死去的妻儿……”
“嘿!嘘嘘嘘——”艾奥一手捂住祈夭大半张脸,回头望了眼冬青,强硬打断道,“做好该做的事,不归自己管的事别强揽。”
祈夭艰难地眨巴眨巴眼,点头示意。
赶巧,趁着沉默的片刻,铁索又咯吱出声了。它运上来一位红袖标,十有八九就是艾奥口中那位“热情好客”的领路人。
祈夭觉得熟悉,那位红袖标的长相与厂长有八分相似,更年轻,黑眼圈却更重。
红袖标的目光掠过倒地的厂长的背影,并无停留,“底下那位先生托我问问大概还要多久。”
艾奥笑着答:“已经完事儿了,这就下去。”
“啊…好的,那麽,请有序下楼吧。”
由于直梯下降得过于缓慢,乘客几乎感受不到失重感。祈夭垂着头,手里拿着枪,脚踩在“wee”的迎客毯上。
上次是欢迎他进工厂的中心控制室,这次呢?
欢迎他踏入一个全新的世界麽?
红袖标静静地带着衆人下楼,又自觉领着他们走最近的小道走出工厂。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时不时能听到工厂房间内摩肩擦踵的簌簌声。
艾奥和唐忆安说他们俩先去暖车,让几人在门口稍等片刻,祈夭故意落后半步,与红袖标并排。
擡起头,天地之间没有了界限,散发着灰白光辉的天和同样在发光的沙,这是郊域清晨独有的景色。
“这是他的。”
红袖标目光落在祈夭手里的老枪上,操着一口标準的陈述语气。
“是,”祈夭伸胳膊,“你拿着吧。”
黑眼圈在初晨的光下衬得脸色格外苍白,红袖标舔舔唇,手在裤子两侧摩挲,“……从未想过有一天我能碰他的枪。你知道吗,厂里那麽多把枪,其实只有这把里面有子弹。”
短//枪乖巧地平躺在祈夭手里,对话的两人似乎都没把这玩意儿当成什麽杀人武器,它像是一个苹果,或一份念想。
祈夭转头,目光扫过工厂,“你打算怎麽办,还有他们…怎麽办?”
“我靠着网络才学会说话,他们大部分人都无法与人交流,只会模仿,听话做事。”红袖标突然扬起一抹笑,略显僵硬,“这是我向你学的,是叫…微笑?对麽?”
红袖标没能坚持多久,迅速卸下嘴角的弧度,“当时看你这样跟他上去,我就知道你比他强。他不会这样笑,而你会。你比他有本事。”
祈夭闻言也笑,“那现在,你也比他有本事了。”
“…嗯,也许吧。”红袖标接过枪,一勾唇,笑得比上次更自然些,“你的罐头来了,再见。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自有去处。”
吉普车缓缓行驶过来,窗户半开,一声口哨划破天际,艾奥伸出头,对祈夭顶了顶下巴。
“现在外面只有8℃,但哥的怀里有38℃。”
夏威尔把祈夭拽远了点:“低烧。”
“嗤…”
冬青上前几步,又把祈夭揽回来:“真实体温是36.6℃,还在正常範畴内,但神志不清确实是低烧的表征之一。”
盾哥嚷嚷:“差不多得了啊!”
衆人在冬青的记录下交回了属于联盟官方的装备,座位与来时一模一样。祈夭摸着自己白净的手腕,心里有些空落。他想起什麽,吞下一瓶营养液,冰凉滑溜的感觉直到胃部才消失不见。
盾哥搓搓手,又搓搓方向盘,转头望向祈夭,“要去哪,还是直接回城里?”
“麻烦把我们仨放在野川吧,一处郊域,顺路的,等临近了我给你指。”
“行,那我们…”
——砰!
艾奥的后半句话被巨响憋回去,车上衆人都向同侧看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