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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突兀向外弯折的半截铁管,附在一面灰黑色的墙上。
艾奥扬起大盾,光沿着铁管攀爬,照亮这工厂的大半面貌。破壁残垣,连蛀虫都嫌弃,一处不知几何的涂鸦竟然完整的保留下来。
类似的涂鸦艺术祈夭在海城也见过,这些风格化的字母被喷在高桥之下、废弃大楼的门前,甚至在地铁列车表面。
只是眼前这个,似乎称不上“艺术”,仅仅在宣洩情绪。
白惨惨的漆刷在墙上,字母拐角处滑溜溜向下渗:
【I saW My REflEction …】
我目睹镜中的自己…
【…BliNk】
…眨眼了
字母在寒风中颤抖,也可能是艾奥的光在抖;它们高挂在工厂大门正上方,平等地恐吓每个想要进入的人。
毛骨悚然。
最前方的夏威尔脚步一顿,动作放缓,转头待命。
面对这诡异的白字,艾奥沉默片刻,发话道:“唐跟我走,绕着工厂转一圈,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入口;其余人原地待命,别开大灯,尽量降低存在感。夏威尔时刻警戒,保护好文职人员。”
“如果没有别的选择,我们再从这里进。”艾奥手腕碰碰耳朵,沖着夏威尔挑眉,“保持联系。”
“收到。”
艾奥快速拍打照明灯两次,光迅速变得暗淡,随着脚步声踢踏,艾奥与唐忆安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处。
擡头看,比夜色更深的,是这座荒废工厂的轮廓。
离队的那两人并排而行,等有一段距离了,艾奥侧头问:“你还好吧?看你刚刚在车上的精神波动有点……”
唐忆安打断道:“祈夭是新人。”
艾奥:“…看出来了,问的那些问题像是今早刚从娘胎里刨出来的。”
唐忆安撇嘴,再次强调:“艾奥,这可是高级单。”
“害!你想说什麽我都清楚,我跟你想的一样,人家十有八九是大家族的少爷。”艾奥咂咂嘴,“他的爷爷都还在!”
“爷爷”,在这生死难蔔的动蕩时代,无疑是富贵人家的专有名词。
“那他这两道……”唐忆安左右开弓,机械手指沿着眉骨划下来。
“你不会真以为他是C类人吧,十万个C类里能出一个骇客?”艾奥不以为然,“再者说了,神户家二少爷还喜欢纹那种脸红心跳的图呢——小少爷们的心思,我们可猜不到。”
他把声音压低,凑到唐忆安耳边,“诶,这事儿你别往外说——这单子十有八九就是为了他立的,海城的大人物再有钱,也绝不会浪费在远郊的一个废厂子上。”
身为队长,艾奥知道更多的任务信息。
他左顾右盼一阵,确认四周无人,“单主叫‘桑椹’,你认识吗?”
唐忆安皱眉,“嘶……有点耳熟。”
艾奥释然的快,摆摆手,“想不起来就算了,横竖都跟是咱两个世界的人。诶,待会儿对人家好点,咱能拿下这样一个钱多事儿少的单,多少是借了他的光。”
唐忆安仍拧着眉,问:“他来做雇佣兵,家人不着急?”
艾奥嗤笑一声,“哈,让你巴结,怎麽还真情实感起来了,真想当他爹?”
唐忆安解释:“要是出了事,他家族的人难免会迁怒于我们,甚至是我们的家人。”
“啧…那就护好。就像我啓程时说的,这次过后就再难遇到了,咱俩上次合作还是四年前吧?说起来,当时你就快临界了,没想到你能挺到现在。”
“好吧、是啊……哈。”唐忆安低下头,脑袋像摇摇欲坠的老油灯,左晃右摆,“这几年为了活着,干了不少缺德事…我估计没多久好活的了,就希望别栽在‘清道夫’手里,怪恶心人的。”
艾奥闻言长吁了一口气,安慰,心虚,共情。
他拍拍唐忆安的肩,只觉得金属怎麽隔着布料还他妈那麽硌手。
“到什麽山唱什麽歌,我们这种小人物,身不由己阿——”
营养不良
祈夭梗着脖子张望,没了艾奥的光,墙上的字母重新钻进黑夜。虽已无形,白色的痕迹却长久地存留于脑中,宛如飘蕩的厉鬼,时刻刺激着神经。
镜子里…看到自己…眨眼。
所以说这话的人到底在睁眼还是在闭眼?亦或者镜子里的他已经不再是他,而是一个有了自我意识的个体?
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新个体?
蹦跳的单词砸进大脑,窸窸窣窣,祈夭没来由感到一阵熟悉。
他笃定自己没来过这里。至少日记本里从没有关于这里的记录。
祈夭努力琢磨,想把以前忘却的通通找回来。他前额沁出细密的汗珠,晚风一刮,吹得脑门冰凉,针扎一样发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