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才子,那可是比他这一介武夫听起来文雅又有前途多了。
日暮西下,城中流动着车水马龙,乍眼看是一片繁盛景况,仔细品才能体会世人为谋生存的千姿百态。
屋檐犄角披着云霞的光,满树的枝叶送来桂子的香。
谢留黑靴官袍、腰挎佩刀,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谢家宅内,背坐在庭中低头忙活的胭脂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
她在书院没见到盛云锦,当然十分失望,可既然东西送到了,只要盛云锦打开食盒就能发现最底下塞了一封书信。
他一看就能知道她最近身边发生的事了。
他若是知道谢留回来,难道会不想办法将她从谢家捞出去么?
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自我安慰着妥帖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消息了,胭脂下了山,铺子也不开了,趁着天色还早,早些回来表现出自己贤惠的一面。
于是特意没在伙房,反而选在前庭树下,离大门不远处的石桌旁干活。
头上阴影笼罩,她还以为是谢愠又想背后偷袭用壁虎吓唬她,干脆主动反击。
一小簸箕的零碎东西被泼出去,如豆子零落在地。
胭脂像惊吓的蝉,颤声叫道:夫君?
一颗花生壳从谢留头上掉落,原本神威清傲的郎君瞬间变得可笑滑稽。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想笑却不敢笑,只有缩着肩膀,故作娇柔可怜道:你走路怎么都没声儿啊,吓死人了。
谢留记得她今早不穿这身竹青色衣裳,应是他走后才换的。
有什么人要见,还要特意去换呢。
在他跟前表露出的风骚,都是虚情假意想从他这得到些许好处,亦或是怕他会追求从前才有意做戏的吧。
一声夫君叫得多情意绵绵,说不定背地里早已唤了其他人百千遍。
喔,还有昨夜神情慌张怕他碰她,跟受辱一样,也是在为旁人守身吗。
我怪你了吗?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减去冷唳,只剩淡泊复杂的幽幽笑意,我没怪你,你也别怪本君好不好。
胭脂觉得今日的谢留比前几次都要奇怪。
他语气很难得的十分温柔,就跟哄着她一样,胭脂莫名有些心里发虚。
夫君今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这里还有东西,我帮夫君弄干净。
她刚要上前凑近。
谢留却已率先抬手,掸去肩上的杂物,是有事。与你有关的事。
胭脂愣然,不安的抓紧衣角,什,什么?
她今天行迹都很稳当,应该不是她去找盛云锦的事被发现了吧。
早上阿翁不是赞成你我将拜堂成亲的事提上日程?
谢留出其不意道:我今日在营里仔细想了下,其实也有不妥。这桩婚事定下时我们年岁都小,你我之间也没什么感情,不如
胭脂一颗心随着他的话提到嗓子眼。
谢留微笑道:不如算了,解除了你我的婚约,好让你去另寻归宿呢。
胭脂眼珠比刚才瞪的还大,不可置信的眨着眼睛。
神仙保佑,他说的都是真的?
谢留大方地为她让开一条路。
仪容倜傥,和颜悦色,走吧。
胭脂吃愣过后,心花绽放地抱着簸箕走一两步,回一次头。
见谢留那里没有动静,逐渐加快了脚下逃命速度。
秋叶落到庭院桌上,一只修长手捻起碗里剩下的丢入嘴中,不紧不慢地嚼着,拨着腰间刀刃嗤笑:可惜了。
第13章
可惜胭脂不知谢留对她起了杀心,只等她收拾好行李出来,就会让她血溅当场。
他谢留在沙场浴血奋战,可不是为了忍受一个背弃他的贱妇而拚死拚活。
谢愠跟附近的玩伴分开后就回了谢家,他虽有时顽劣,却也有种自己家境情况与旁人不同的自觉和分寸,每到黄昏之初就会到家不让人担心。
这次刚上完茅房,他整理着腰带和随身携带的铁镐,就看见谢留站在庭中,阿兄?你回来了。
他几步连跑带跳地来到谢留跟前,对他身上的官袍爱不释手。
阿兄,你去军营里吗,这身衣裳早上没见你穿。刚发的吗?
先前那身在营里弄脏了,现下这身官袍是新换的。
不过
谢留听见脚步声,眼皮一抬,推了谢愠一把,进屋。没什么事不许出来。
他现下没有什么耐心回答幼弟的疑问。
谢愠仰头,被谢留脸上的骇然之色给定住,说不出话乖乖地往回走。
这时他与一道身影交错而过。
夫君。
胭脂出来了,她肩上携着一个包袱,很粉面桃花地挪到台阶下,夫君,我好了。
她觉得今日的谢留脾性真好。
所以连话音都是绵软柔甜的,脸上神情娇娇艳艳,楚楚动人。
谢留反而并未在那张勾人的容颜上投下多少目光。
他觑了眼屋内关上的门,偌大的前庭里静幽幽的,连风吹枝摇的异动都没有。
嘴角化作冷凝的笑,胭脂无知无觉低着头看着脚尖,仿佛亏欠他似的,羞愧说:夫君待我通情达理,我却以前是我来不对
谢留愿意放她走,那到时盛云锦也就不用挖空心思讨好他盛家的父母,能让她进门了。
可面前人根本没那份耐心听她倾诉,他缓缓露出藏在背后的刀就要让胭脂一击毙命。
胭脂正说到不好意思处,久不见谢留回应,就想看看他在想什么。
结果骤然抬头,娇红的面庞刹那化作绝望惊恐,甚至害怕到下意识伸手挡刀,手腕上的皮肤瞬间血流如注。
啊!
包袱落地。
胭脂跟着吓瘫在地上,疼痛难忍,惊惧地望着面无表情眼神冷厉如恶鬼的谢留,白着脸问:为什么?
她眼中刚刚对她痛下杀手的人,只冷冷的含笑看着她。
胭脂后背一片刺骨的冰凉寒意: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突然对她痛下杀手?
伤口皮开肉绽,鲜血不止,在天气转凉的秋季日暮下,她额头上竟出了一层豆大的汗珠。
谢留杀人时的模样就像一个冰冷的屠夫。
他对她没有半点同情怜悯,居高临下道:好运,竟叫你躲过去了。
如果没有刚才她去扒拉包袱那一下,他的刀早就将她心窝捅穿了。
胭脂疼的嘴唇开始颤抖,她伤得不轻,足以闻到手腕上一片浓重的血腥味。
她更不懂怎么会变成这个局面,你夫君,就是要我死,也要死个明白。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
谢留上前一步,胭脂恐慌而警惕地瞪着他手上那把杀人如麻的刀,娇弱的身影无济于事地往后退。
石阶上很快滴满了一连串腥热鲜红的血珠。
谢留很玩味地反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杀你,你自个儿难道不清楚么?他踩住了胭脂衣角,让她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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