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畔青对此一无所知,她还安慰道:对,胭脂,不管官做的多大,人平安回来就很好啊,说不定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福气?
胭脂冷声一笑。
她摇扇的手停下,半遮着面,一双美目盈润出水,楚楚可怜,你知道他是怎么对我的吗?
说罢眼珠一转,便开始控诉谢留对她的恶行。
犹如倒苦水般,整个过程里,不仅美化了自己的坚贞,还有意营造出她的弱者形象。
还拜堂成亲呢?他如今对我误会重重,我怎么敢真的把自己交付给他?
他做了千户,官职不高,我也不嫌弃他,可你见过从他归家起,不但没给家里带来一份钱财,还要花家中妇人几两碎银的千户大人吗?
你是没看到他对我颐指气使的样子,好几次我都要怀疑,若是我不掏钱出来,他就要狠狠打我一顿了!
而且,他还亲口告诉我,他在军营里找过其他女子!
什么?孙畔青听得十分震撼,所理解的意思比胭脂说出来的更歪曲,他因有了别的女子就要打你,男子打女子,哪有这样的?负心汉!
也,差不多吧。
算了,不做多余的解释。
眼眶泛红不过一瞬间的事。
胭脂就如对谢留那般,重施故伎。
剩下的任由孙畔青说什么,她都只管遮面抹泪,概不反驳。
孙畔青见她哭声不大,却怪惹人心疼的,同情道:这样不行,要不要我帮你找他说说去?
胭脂愣住,受惊地摇头摆手,拒绝道:不妥不妥,你怎么说得了,你做不了主。
耿直如孙畔青,她脱口而出:我,我做不了,那谁做得了?
鱼儿咬钩这一刻,水面上突然泛起的涟漪,简直叫垂钓的人欣喜不已。
胭脂擦着透红的眼角,面露为难,总得是个男子。
而且还要会讲道理,最好读过书,能以理服人。
这
哀愁的叹息让她连眉目间都透着幽怜之相。
胭脂凄然摇头,拽紧孙畔青的衣裳,通情达理道:还是算了,我夫君一个大老粗,他能听进去谁的话?我就是羡慕你,阿青,幸好你还有个兄长,以后出嫁也不用担心受欺负。
你兄长风他肯定会为你撑腰的。
胭脂是孤女,身世很凄苦,这大家都知道。
甚至她为了活下去迫不得已冲喜嫁给傻子夫君,后又把傻子送上战场这种事,都能在她说辞下渐渐演变成妻子的用心良苦。
战事频出,世人都贪生怕死,更怕没有饭吃。
有些地方营生都是问题,若不是京都有一国之主坐镇,恐怕京都城里早就因涌进来的大批流民乱成一团。
如此还不如去军营,上了战场不管早死还是晚死,好歹有军粮先养着。
这一看,反而衬得她很有先见之明。
不是毒妇,而是贤妻。
可是孙畔青的兄长,孙长风在京都书院读书,书院近来又在准备院试,许多学子都为了考个好成绩而放弃了中秋回家的计划。
他真能为了胭脂的事,特意跑回来一趟?
胭脂见好就收:罢了,偷闲不得了,我去看看花糕蒸熟了
孙畔青叫住她,胭脂。
她站住脚步。
孙畔青下定决心:还是让我兄出面为你做主吧,他肯定不会见你受欺负的。
温风送来胭脂委婉的声音,这怎么好意思,他还在备考吧,怕不是正忙?哪能回得来。
话是这么说,人还是殷切地回头,满是期盼。
孙畔青:兴,兴许呢。她也有些心虚了,可胭脂一旦握住了,就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她需要孙长风,比任何时刻更需要他。
如果她不想跟谢留拜堂成亲的话
她像只花蝴蝶轻盈地就绕了回来,紧挨着犹豫中的好友。
胭脂娇声蛊惑道:青青,秋凉了,你上回不是说给你兄新作了一身衣裳?做好了吗?我们给他送过去好不好。
要去京都书院,仅靠胭脂一个人是不大行的。
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偶尔独身去个两三回已经是频繁了,再多去几回,旁人看她的眼色都要变了。
南朝是不大看重贞操,可不代表不注重一个人的名声,名声品性不好,同样会遭人瞧不起。
像通奸这种败坏德行的过分事,朝廷依旧有相关律例,来惩戒他们这些人犯法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今早从谢府出来,还要有模有样地来装作开铺子的样子,故意找孙畔青出来,同她诉一大堆苦,为的就是借她来传递消息。
这样表面上看,陪好友去书院探望兄长,该是件多么理所应当的事啊。
京都城内,太峨山。
书院修建在半山处,远看宛如一座占地宽广、青瓦白墙的园林行宫,据说背后出资的还有当今好几大世家的影子。
胭脂同孙畔青坐在半山亭,等着孙长风出来。
大概半个时辰后,一道身影由远而近,胭脂看清楚对方长相后,瞬间心生一股极为明显的失落。
孙长风站在亭外,以借一步说话的理由让自个妹妹先到外边等他。
现在好了,周围再无其他人,胭脂颤声问:他呢?
孙长风见到她,有时觉得自己书是白读了,学了那么多诗书词汇,竟说不出怎么才能让她不失望伤心的话。
胭脂。
怎么只有你一个?我来是有事找他,他人呢?
阿锦他
孙长风想起与山长女儿在一块的盛云锦,迟疑了半刻,憨厚俊朗的脸上闪过心虚,胭脂,我们还有大几日就要院试了,各方子弟都在勤学苦练,就连夜里都是挑灯夜读。
难以面对身前女子的目光,孙长风干脆背对着她。
所以阿锦他作为甲等第一名学子,被山长寄予厚望,正在与其他学子交谈课业,不得空闲出来。
胭脂的青梅竹马盛云锦,与她的身份天差地别,是富贵人家出身。
有良好的家世,丰富的学识,光明的前景,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嫁的人。
胭脂以为他会在得到通传的消息后,与孙长风一块出来见她,他们曾对外声称是义兄义妹,即使有私情明面上也好看些。
没想到他居然没来,不过考试确实是学子的头等大事,胭脂想到盛云锦说过,等他考取功名就和家里说要娶她的事,心中的焦躁顿时便没那么强烈了。
她把手里的食盒递过去,那劳烦长风兄把这个交给他。
孙长风回头,睇见面前年轻女子乖顺的娇颜,心头一软,你有什么事找他,我可以帮你传话。阿锦他就是忙,又放不下你,才叫我帮忙出来见你的。对了,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东西,让你平日待自己好些。
他给了胭脂锦囊大小的袋子。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胭脂摸到了碎银大小的东西,沉默地捧在掌心里盯了片刻,忽而勾唇笑了笑,色如春花的容色煞的孙长风呆愣在原地。
怎么老是用钱来哄我?
她财迷似的摇了摇袋子,那我就勉为其难手下啦,记得将食盒给他,里头有我特意给他做的糕点,这次不吃,以后说不准就吃不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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