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点多,日头还不见落,李余忍不住出去买了根冰棍,骤然几声巨响,震得人心里一跳。
最开始,李余想到的是地震,很快就发现不是,声源地扬起浓重的黑烟,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响起。
李余问:“那是哪啊?”
小卖部老板说:“那边不是陵口炮场麽?!”
“……”
李余的脸刷的白了。
陵口炮场爆炸,一百二十人受伤,四十七人死亡,三人失蹤。这事一出,立刻引起巨大轰动。新闻记者现场采访,镜头晃过一个消瘦的人影,紧紧抱着个小孩。
李余赶到出事点的时候,并没抱多大希望,郑家经营的烟花厂在爆炸中心,已经成了一个三米深的大坑。
他在路上听说,当时郑厂长一家都在办公室里吃晚饭,“嘭”一下子,整个厂房就平了。
浓烟还没散,记者已经到了,救护车正在拉满地哀嚎的幸存者,李余帮着往救护车上擡了几个人,突然听到身后头有人叫他老师。
“……”
李余回头,看到了自己的学生。
郑金一直在哭。
她告诉李余,弟弟的奶粉喝完了,她妈让她回去拿,她正在路上,然后家就没了。
“老师,怎麽办啊……这可怎麽办啊……”
李余抱了她一下,喉结艰难滚动,他安慰道:“别怕,老师帮你。”
郑金受伤不重,李余把她带回去,跟着自己住了两天。
李余其实是存了收养她的心思,他去了趟当地的民政部,甚至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一天后却被告知,郑金还有其他近亲属。
郑金自己都从未听说过的大伯父从外地赶过来,对李余千恩万谢,说让他放心,他肯定会好好照顾这个侄女。
郑金抓着李余的袖子,哭了好一会儿。
李余把自己的号码留给郑金,说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他。
郑金说:“老师,我以后还能不能回来看你……”
李余摸了下她的头:“不用,打电话就行。”
郑金走了。
当天下午,李余就收拾了行李,跟房东退租。
房东挺吃惊:“是不是房租太贵?还能商量!”
李余说:“不是不是,我早些年在外面欠了点儿钱,怕人家追过来,换个地方。”
对面跟李余邻居这麽久,知道李余不是欠钱不还的人,一琢磨就明白了李余的意思:“放心,别看你在我这儿住了这麽久,咱俩不熟,你的事我一件都不知道。”
“谢谢。”
晚上,李余从街上拦了辆出租车,说往临县的汽车站走。
车窗半开着,能进点风,有点凉气。车上放着交通广播,有人点了首挺催眠的曲子。李余没忍住,眯了一会儿,车停的时候,他往前栽了一下。
李余有点迷糊:“到了?”
“到了。”
“多少钱?”
李余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一下子刷白了脸。
郑重站在车门外,见李余看过来,直接把手伸进来。
“他妈的,你小子……”
“!”
李余吓了一跳,一下子把车窗升上去,差点夹断郑重的手指头,他把后门锁上,那个时候出租车都是扳手锁,里头拔了锁条,外头用车钥匙都开不了。
李余死死抓着驾驶位的靠背。
他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了。
李余说:“师傅,快点走,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三倍!”
“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李余嗓子哑了,车轮一动没动。
李余头顶落下一道阴影,他心髒咚咚狂跳,过度呼吸让人腿脚发软。紧闭的窗户被敲了两下,李余缓慢擡头,夜灯底下,是张极其斯文的脸。
宋继开对他说。
“出来。”
第五十章
李余没动。
车门外像两座大山,把眼前所有光都挡住。李余不停的打着哆嗦,他见过背后算计宋继开的人,下场都很凄惨。
他曾寄希望于时间,但很显然,这短短的一年,完全不足以让宋继开忘掉床头柜里的那份告密信。
宋继开:“李余,出来。”
“这句话,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李余抖了下,他的身体先动起来,甚至太过急切,李余从车上滚下来,趴在宋继开脚底下。
零零年后,还能勉强抓到个改革开放的尾巴,郑重背景够硬,遍地都是郑家投资开起来的连锁酒店。
李余迈进客房就被绊了一跤,宋继开揪着李余后颈把他提起来,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力道大的要把骨头捏碎。
他没什麽表情,问:“在外面玩的有意思麽?”
李余没说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