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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小姐姐笑呵呵过来打圆场:“好啦安安,许医生缝针的手艺,咱们医院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你非要让他评价,这不是难为人吗。”
滕安哭丧着脸:“可我好害怕留疤呀!去年手术的疤一点都不明显!”
他让在场唯一一个不太知情的严以珩看:“以珩哥哥,你看这里,是不是根本看不出来有疤?这就是许医生缝的!他缝得可好看了!”
严以珩凑近一看——
滕安头顶左侧,还真的有一块U型的疤。也确实如他所说,若不是凑近了看,实在是很难发现。
滕安得意洋洋地说:“我对着镜子照过,除非趴我脑门上,否则根本看不出来!”
严以珩很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许医生,脸上的表情满是敬佩和赞叹。
许医生没说话,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
“许医生缝针就是缝得很漂亮呀。”护士又说,“几年前许医生在急诊时,一个纹身大哥跟人干架,胳膊让人砍了。左臂,八针,最后许医生给缝的针,居然硬是把伤口两边的纹身都拼起来了!”
护士讲得绘声绘色。她描述的这个场景实在太过生动,当时的情况几乎就在严以珩面前演出来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许医生,想象着许医生满头大汗地弯腰……拼纹身的场景。
再把这副场景和许医生的扑克脸拼到一起……
严以珩几乎快要笑出声了。
“……”许医生可并不觉得这是夸奖,“所以你们说纹那些个东西有什么用?纹的时候给纹身师傅添堵,缝的时候给医生添堵。”
话里的怨气都冲天了。
严以珩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偷笑两声,又正色道:“难怪老听人说,急诊什么都能见到——哎?”
他眨眨眼睛,忽然想起来什么。他看着许医生,很认真地盯着他看。
几秒钟后,严以珩试探着问道:“许医生你……两年前是在急诊吗?”
许医生跟他对视着,脑袋往左边歪了一个很小的角度。
他的表情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可……很难说原因,总之,严以珩从他脸上似乎读出了一种“你可算想起来了”的情绪。
“哦!那天晚上我出车祸,当时是你给我看的,是吗?”严以珩惊讶地问。
“车祸?什么车祸?”滕安焦急地问,“严重吗?严重吗?”
严以珩安慰道:“不严重,被一辆电瓶车撞倒了,只是擦伤。”
滕酩一直在角落,在离病床两三步的距离外。听到这话时,他也吓了一跳,张张嘴就想关心。
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咋咋呼呼的滕安抢先了。
听说只是擦伤的时候,他又很不显眼地悄悄舒了一口气,默默地重新退了回去。
“原来是你,我想起来了。”严以珩眨眨眼睛,说,“当时只记得急诊人很多了。”
许医生笑了一声,又问出了……那个问题:“嗯,是我。你腿好了吗?”
“……”严以珩用一种很难形容的困惑表情反问道,“一个擦伤而已,不至于两年都好不了吧!”
“……”许医生没说话,嘴角绷起了。
他又重重吸了一口气,道:“走了,你们聊。”
滕酩又冒头出来:“我送您?”
许医生摆摆手。
滕酩大概也只是客气一下,见状又退了回去,只说:“慢走,许医生。”
许医生这一走,严以珩忽然坐不住了。
他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说:“我去个卫生间哈!”
也跟着出去了。
出门之后,他立刻小声叫住许医生。
那人和护士小姐姐一起走的,听到声音后他冲护士点点头,示意对方先离开,自己则停下脚步,回头等待严以珩追上来。
“许医生,这个还给你。”严以珩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纸巾,递到许医生的手上,“……谢谢你。”
许医生像是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一包纸巾而已,你拿去用就是了。”
严以珩坚持还了回去:“一包纸巾而已,还给你又怎么了。”
许医生无奈接过:“好吧。”
他没有追问原因,自然也不会自作聪明地安慰。他只是接过那包纸巾,揣进了口袋,之后便和严以珩道了别,离开了。
严以珩目送许医生离开后,脸上轻松的笑容也淡了一些。
对方是很体面也很成熟的大人,严以珩感激他没有为这件事情多问任何一句。
那包纸巾,严以珩还是偷偷用掉了一张——也只用了一张。
他这个人,骨子里有一点很固执的奇怪思想。
例如,他坚信着“人这一辈子不能哭超过五次,不然会把以后的幸福都哭走。
他克制地只为自己那一点点悲伤留下一次眼泪,只……用掉一张纸巾。
在许医生即将拐进转角处等待电梯时,严以珩又叫住了他——看到对方带着疑问的神情时,严以珩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自己这种行为,和第一次、哦不,是第二次,见面时许医生反复叫住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严以珩硬着头皮小跑过去,小声说:“对了许医生,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那次我在夜里来急诊时,刚好遇到一个……胶质瘤的小患者。我有点记不清他的名字了,是不是……”
许医生愣了一下,随后认真地想了几秒钟。
他犹豫着,说了一个日期,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可思议:“是这一天,还真是……滕安。”
方才,严以珩忽然想到这件事,想到……那天深夜,那个背着男孩来回跑了两次急诊室的人。
他隐约想起,那个小患者,似乎也姓滕。
严以珩垂着眼睛,心里有点意外的惊喜,又泛着淡淡的苦涩。
他想,他跟那兄弟俩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的缘分,可又实在很难接受,这缘分的起始,竟然是一个孩子的重病。
他扯了扯嘴角,又一次向许医生问起滕安的病情:“他到底……严不严重呢?我听说他去年做过一次手术。肿瘤……切干净了吗?”
许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复发,就不严重。如果能维持现状,就……不严重。”
严以珩听懂了。
他冲许医生笑笑,不知在为哪件事情而道谢:“谢谢你啊,许医生。”
许医生说“不用”,他把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里,摸到了自己刚刚放进去的那包纸巾。
许医生离开后,严以珩也重新回到滕安的病房——那兄弟俩正在分着吃橘子。
滕安见他回来了,赶紧冲他摇摇手,嘴巴里还塞着慢慢的橘子,含糊地说:“快来吃!”
说着,还伸出手,想要分给他自己手里的两瓣。
滕酩看了一眼,嫌弃极了。
他也朝着严以珩的方向伸出了手——他的手心里,放着一整颗橘子。橘子瓣坐在一整片皮里,像是开了一朵小小的橘子花。
滕安撇撇嘴。
严以珩看笑了。
他走过去,一手一个,把那兄弟俩的橘子都收走了。
橘子很甜,也酸。
作者有话说:
已知许医生记性非常好,能记住经手的每一位病人来医院和做手术的日子
小珩不是他的病人(指不是神外科的病人),许医生为什么也会记住呢
(递话筒)请许医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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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滕安闹腾,能做的事情却不怎么多。
从午饭时的交流中严以珩得知,去年滕安做过一次开颅手术,切掉了脑袋里的肿瘤。
他的肿瘤严重程度不高,手术难度也不大,术后恢复……反正从目前来看,也还算不错。
但手术毕竟是手术,那个肿瘤在切除之前就影响到了他的视力,现在切除了,视力也没恢复回来——滕安的左眼,几乎是失明的状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