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婧没在湖城待多久,就回了学校,说是想在开学之前把这学期的课程再多学点。
他们兄妹俩都有些未雨绸缪的习惯,只是一个体现在生活上,一个完完全全扑在了学习和工作。
勾雪梅一直知道她聪明,却没想过,她竟然聪明到上了全国最好的数学系。得亏是赵一藤还没到高一就想着给她装了耳蜗,做了手术再恢复,花了两年去适应,期间也没落下课程,努力补补也能冲上来。中考普普通通,但至少还有高中叁年可以拼,没可惜那么好的天赋。
想起那种因为生理缺陷而导致的不可避免的遗憾,勾雪梅很难不为她感到惋惜。惋惜的同时也挺敬佩的,他们俩都比她小了不少,竟然能在这么艰难的环境里齐齐长大成这样的好的模样。
一想到前几天跟罗中月的争吵,更感到无力。
那话确实是难听,可对于她,也确实有几分真切的洞察。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够到别人的起跑线,更何况其中还掺杂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有着天赋和家庭资源傍身的人,容错率和勇气都会更大。像她这样的人,总是要在不甘中慢慢接受自己的平庸。
越是抽离了身份去看待罗中月的那些观点,她反而不感到气愤了。更多是遗憾。Dαимeì#8557.#8557ò#8559(danmeic.com)
遗憾一对最该亲密无间的关系里没能滋养出亲密无间的感情,相反,她们处处都是隔阂。谁也不能理解谁,谁也不能接受谁。
可是,就算遗憾,那又怎么样呢?不是所有的血缘都能互相谅解,她不想强求了。
现在要做的,是变得更加勇敢,更加自如,更加自由。
尽管我只是一个非常平庸的普通人,也有把握机会的能力。许婧被上天设下那么多阻碍都能穿越风雨,抵达别人可望不可即的高度。那份执着和勇气,我也要努力拥有。
她努力这样告诉自己。
有时候,面对差距,不去辩驳其中的可能性,而是直接接受差距,并且试着去逐步缩短,会比嫉妒要更加妥帖,也更加安心。
趁着心志坚定,勾雪梅让赵一藤带着她又回了一趟家。
她没急着上楼,楼下麻将馆的阿姨今天没开张。少了麻将子的碰撞声和她家剧烈的争吵声,整座小区都静悄悄的。从楼底下向上眺望,走道尽头的她家看上去也极度普通极度祥和,怎么会就变成那样破碎的模样呢?
她捏了捏拳头,赵一藤看在眼里,牵着她的手准备上楼。麻将馆阿姨刚好从电梯里出来,见到勾雪梅就惊呼:“小勾?你回来给你妈拿东西吗?”
“拿什么东西?”勾雪梅听不明白。
“你妈早上买菜回来,晕倒在小区门口了,我们家老头给送去医院的!医生那边说要联系亲属,她没告诉你?”
“哪个医院?”
“第一医院,你不知道啊?你赶紧去看看,看起来可不是小事!”
“谢谢阿姨。”
赵一藤马上开了车送她过去,很快打听到是在住院部。医生还说呢,这病都复发这么严重了,怎么家里还没个人来陪护。
勾雪梅站在病房前,她和罗中月,仅隔着一扇门,可这手,却怎么也不敢伸出去推开。
还是里头的病友家属先把门来开,看见勾雪梅就问:“小姑娘?你找谁?”
她支支吾吾,眼神躲避,刚好跟转头过来的罗中月对上视线。总是这样,她们总是在这样狼狈的状况下相见。勾雪梅收拾了心情,小步迈开走到她身边。
“妈——”
罗中月没回应,目光慢慢转移到赵一藤身上。
“你叫什么来着?”
“赵一藤,您叫我小赵就行。”
“好,小赵。楼下小花园那里有个凉亭,我们俩能单独聊聊吗?”
赵一藤看看勾雪梅,缓缓回答她:“可以。”
小凉亭其实并不凉爽,只是刚好边上有个防空洞,气流对冲一下,没那么热乎了。
勾雪梅推着轮椅带罗中月下了楼,刚刚送到了地方,罗中月就把她赶走,还是那副严厉的模样。她本能地回望一下赵一藤,有些担心,罗中月却直接截住她的目光。
“放心吧,我手上没刀。”
冷冰冰的,跟以往并没有多大差别。勾雪梅叁步一回头地进了建筑内吹冷风,厚实的玻璃墙壁将他们隔开,在聊些什么,里头根本就听不见。
赵一藤将罗中月推向更阴凉的位置,面向她就问。
“阿姨想跟我说什么?”
罗中月也不跟他兜圈子:“你跟勾雪梅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
“你小了她整整十岁,以后你有大把的机会去找更年轻漂亮的姑娘,你们又不打算结婚。我怎么相信你是认真的?”
“我们不是不结婚,是目前没有这个打算。至于十岁的这个差距我不可能解决的。只是我从17岁就喜欢她,中间没喜欢过任何人,之后,也可能很难喜欢上其他人。”
“17岁?你17岁的时候,也就是5年前,那时候你们就认识你是她学生?”她拧着眉毛推断出一切,又是荒唐又是讥讽。“嗬!勾雪梅!钓凯子钓到自己学生身上去了!”
她说话一如既往的难听,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女儿,措辞也不会和善丝毫。赵一藤想反驳,她又接着问他:“你知道你们这种关系不合伦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