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照想着,如此若是能得一点外头线索,是否可以想办法,让小叶子先逃出去。
霍靖瞧着面前人又摆出一副任之处之的模样,心下不由生起三分恼怒,冷嗤道,猜猜,我把你的罗带送哪去了?
闻言罗带,叶照瞬间变了脸色。
只匆忙向枕头下摸去,没有。
她跪在床榻,掀开锦被四处摸索,四处都没有。
她才被喂了软筋散,下榻时足下绵软,便整个跌下去。
屋中接连不断响起铁链的声响,杂乱又刺耳,接应她疯狂而无序地翻找
罗带呢?
你把罗带还给我!
叶照朝霍靖扑去,怒吼道。
霍靖俯身,拽起她披散的长发,蔑视道,真行啊,他居然把你养的胆子这般大!还是说,为了他,你居然敢这这般放肆?
叶照喘着气,拼命挣脱他,只伏在地上继续寻找。
她看不见,又乱了心神。
不多时,手划到了方才跌碎的杯盏,额头撞上桌案拐角。
霍靖上前一把将她拽回来,轻笑了一声,记得同你说了,萧晏大婚那日,婚宴上记起一切,当场毁了婚宴。你知道他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了吗?
他凑上前去,气息喷薄在她耳际,因为新妇喜服少了一条罗带,如此撞破他被你强行封锁的记忆,逆了一身气血。你差点害死他!
叶照艰难地回头,咬着牙根平复自己的心绪。
霍靖不过是刺激自己,看着自己各种苦痛忧惧,让他心中舒畅些罢了。
那也很好。叶照笑了笑,终究我没有痴心错付,我爱的郎君爱我如斯。
贱人!霍靖一把掐上她脖颈。
叶照却半点没有挣扎,由他施力发狠。
然不过须臾,霍靖便松了手,将她扔在一处,冷嗤道,你想求死?绝不可能,留着你,才能牵住萧晏。
原来你清楚!叶照亦讽笑,忍不住又急咳起来。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她的咳疾越来越重,自不是装的。
这一厢折腾下来,她喉间发痒,竟是咳了许久都不曾停下。直到面色紫胀,额上冒汗,整个人奄奄一息。
霍靖明白她的价值,只在应长思进来给她打开手铐脚镣后,扔她一袭披风。然后一行四人从暗道出,上了车驾。
母女二人皆被点了哑穴,叶照又因失明,如此只得闻得声音。
这一日,秋风格外严寒,吹的马车帘帐时起时伏,小叶子瞥见外头场景,不由瞪大了眼睛,原本被叶照牵着的手一下攥紧了她。
叶照蹙眉,奈何无法沟通。
但是她在走出暗道的一刻,隐约听到了婴孩的啼哭声。片刻,马车拐了个弯,人明显多了起来,仿若是在闹市中。再一个弯,尚有人声,却又格外静谧。
又一阵寒风灌入,掀帘而起,小叶子似是又见到了什么,只猛地站起。
孩子被推回来,叶照受不住寒风,一边咳嗽一边匆忙护住孩子。
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
叶照尤觉窸窸窣窣的人声,仿若远处有许多人,但他们话语又十分细小。
想言,又不敢敞亮地说。
你不是想知道,罗带在哪吗?霍靖抓着叶照的手,伸出帘外。
天空竟是下雪了,很大的雪势,雪花一朵一朵落下。
叶照垂在外头本就冰冷的手,未几就开始发僵。
殿下,您起来。下雪了,您身子受不住的。熟悉的声音砸入叶照耳际,她伸在外头的手忽颤。
是林方白的声音。
他的殿下
谁是他的殿下?
这里是哪里?
这两日你昏睡着,昨个我得消息,萧晏醒了。于是把你的罗带暗箭射到了楚王府的大门上。霍靖将叶照的手拽回来,放在手中暖着,继续道,萧昶那个草包,成日见不得萧晏好,且让他们闹闹,耗掉些心力人力。
霍靖顿了顿,叹气道,主要是萧晏,他脑子太好使,本侯且不能让他沉下心来。待本王拿回本王想要的东西,他且也需得赔掉半条命才是!
你知道他此番再作甚吗?
叶照无声。
霍靖抱起小叶子,撩帘与她看。
小叶子看向外间场景,拼命踢打着霍靖。
叶照一把夺过孩子,按住她,不许她动,更不许她看。
小叶子趴在她肩头,沉默下来,用指腹在她背上写,阿、耶。
叶照突然便笑了笑,用力点了点头。
她将孩子抱在膝头,拢在披风中的手在她掌心写,来日记得唤他。
这期间,霍靖已经说了,萧昶折辱萧晏,要他跪完十里朱雀长街,方告诉他,她的下落。
萧晏,居然应了他。
真遗憾,你看不到。霍靖重新撩起帘帐,低声道,萧晏实在得到太多了。我的阿娘,我的女人,我的地位和权势,统统被他占了。可是现在,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位洛阳皇城中,被哄捧着长大,半生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居然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你是真了不起,居然能让他屈膝叩首!
痛快啊!霍靖笑道,真是草包有草包的用处。我就想着让他们折腾折腾,倒是真没想到这般法子!
叶照死死搂着小叶子,一声不吭。
难受吗?
心疼吗?
霍靖撩起她下颌,又戳上她心口,让你出任务,你居然敢这般背叛我!如今是伤不得你,罚不得你,便以此罚一罚你吧!
话毕,霍靖竟然掀帘下了马车。
殿下,你这是何苦!外头看来,是礼部侍郎李素车驾停下,俯身欲要扶起秦王殿下。
地上已经积起一层薄薄地冰渣,萧晏也没吭声,只拂开他,继续一步一叩首,欲要跪完十里长街。
这日萧昶昨日便提出的条件,他已经多耽误了一日。
晚一日找到她,她便多遭一分罪。
其实,以他的心思,自能判定萧昶知晓叶照的下落,十有八|九是诓他的。
可是,万一呢?
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试一试。
殿下,你听润平一言!
让开!
马车内,叶照蹙眉惊骇。
倒不是因为萧晏的声音入耳。
是润平二字。
萧晏同她说过,李素,字润平。
她凭着时间、距离、和声响,非常确定,方才下去的人是霍靖,眼下开口的人也是霍靖。而声音的不同不过是他一点技巧变了腔音而已。
她本来还惊讶,霍靖如何敢出现在萧晏面前?又如何要换声说话?
脑海中豁然浮现出那日霍青容孩子满月宴上的感觉,还有今日走出暗道时听到的婴孩的啼哭声
原来,如此。
霍靖,易容成了李素。
她居然是被囚在定北侯府的地下密室里。
竟然,与萧晏,不过数里之隔。
叶照在小叶子掌心写那人乃霍靖。
小叶子前世自是见过霍靖,不由摇头。然转瞬想起他先前的声音,只抓过母亲手,他易容?
叶照颔首。
李素站了片刻,叹气回到车上,转眼自是换了一副面容。
敲了敲车壁,吩咐车夫回去。
马车转过两个轱辘,同跪着的人擦身而过。车内的小姑娘突然疯狂撞击车壁,差点就要从窗口跌出去。
叶照被喂了软筋散,但凡她能聚起一分力气,定会将她推出去。
如今,她只能眼看着小叶子被应长思一把拽下,拎回座上按住。
漫天白雪落下,马车踩着雨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