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刻,她到底留着彼此余地,不曾点破。
而萧晏,事关前世生死,根本不敢讲明,分明是他深欠她,便也不敢开口。
只由着叶照说下去。
叶照道,既然已经此间两清,那么这五日来,妾身与殿下之间,当是形成默契的。故而妾身不贪王妃位,也请殿下不要再这般戏弄妾。
我不明白。萧晏盯着叶照,摇头低语。
叶照轻叹,合了合眼道,既然你我谁也不再欠着谁,那么殿下三番两次欲占妾身,妾身便也应了您。纵使妾身份低微,却也是清清白白一个女子。说句不好听的,便是秦楼楚馆,也没有这般便宜的事。
秦楼楚馆四字入耳,萧晏压了又压的怒气直冲上来,从脖颈道耳根全红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妾身以为,这五日妾身侍奉殿下,是可以向殿下要些东西的。
做我的妻子,王妃之位还不够吗?萧晏厉声,尤觉又绕了回去。
妾有自知之明,事后皆用汤药避孕,殿下亦是默许的。试问哪家郎君,一边真心娶妻,一边许她一碗碗喝避子汤。所以妾身说,殿下不要再戏弄妾。
萧晏看着她,半晌笑了笑。
有些回过味来,是故,这些日子的温存和厮磨
他抚着她鬓发,将一缕松散的头发拢好,是一场交易?
侍奉两字都是好听的。
你这是把自己出卖给了本王,然后有事索求?
交易,出卖,索求。
每个字都是对的,每个字都不堪入耳。
萧晏怒火中烧,彻底口不择言。
那你说,你要什么?让本王看看,你是否配得起?
相比的萧晏地狂怒无处发泄,叶照要平和许多。
她往门上抵了抵,尽量避着他,妾身有一阿姐尚在霍靖手中,还请殿下事成之后,能解救照拂。
所以只是为了她,你就这般自甘堕落!
妾不想欠人,却又身无长物,若一具躯体能得殿下许诺,救阿姐一命,再划算不过。
萧晏看着她,似是不信她为一亲人竟可以这样对她自己,亦不信在她眼里,他竟是个会以权谋色的人。
阿照!萧晏委顿下来,你我之间,走过轮回路,黄泉路,难道难道只有色之一字?
没有半分情意吗?
有没有情意?
叶照突然也红了眼。
半晌,她道,当是没有的。妾身实在想不到、也寻不到。
无情,无意。
萧晏终于爆发出来,只死命按住叶照双肩,咬牙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要生下小叶子?为何愿意一个人吃那么多苦孕育她,养育她?
提到前世的女儿,叶照亦难控制情绪,只合眼不愿再言。
说啊,你为何要生她,要养她?萧晏尤记前世仵作验身之语,尤记安西邻舍的婆婆所言。
他们都说,若她不生那个孩子,大抵不会那样耗损寿命,被掏空身体。
不许提小叶子。叶照推开萧晏,终于再难控制,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她一生习武,力道非常人所能比。虽五指纤细,却是落面成印,声脆震耳。
你不配提她。叶照仰面抵在门上,眼泪从眼角滑落,我生他,同你没有半生关系。仅仅因为,这世间从来只我一人,我想有人同我说说话,有人能让我抱一抱,能让我感受到身体的温度,血液的流动,能让我觉得自己也是一个人
她擦干眼泪,深吸了口气,就是因为,我一人孕育她,养育她,所以我同殿下之间,方才寻不到半分情意。
重来一世,这世上有您,有我,却再无小叶子。没有也没什么不好,何必再来一遭,徒增困苦。往事已矣,妾身不想再纠缠。
叶照已经重新展了笑颜,站直靠近萧晏,捻着袖角给他轻揉面上掌印,我们都往前走吧。妾身私以为,你我之间,眼下论交易是最好。当然,若殿下觉得不够,妾身可以再加。
第31章 、晋江首发
皇后芳诞正值八月十五中秋, 又添了秦王不日娶妻的喜事,如此雍阳宫中格外热闹。
只是萧晏未再出席晚宴,只道身子不适, 恐旧疾发作, 故而歇下了。
帝后遂派人来问候,言无大碍,只需将养两日便可。萧晏亦传话过来,道是修养好身子, 猎来斑斓虎,皮毛赠予皇后作褥子,以谢今日未出席之罪。
皇后得了这话, 只道让他少逞口舌之快, 又命人拨去各种补身之物,遂安下心来。
秦王非嫡非长,且得中宫如此厚爱,且中宫无子, 若是寄入名下,未尝不是两全之策。
或有到底秦王经不住如此盛宠,这幅身子今日不知明日事, 实在可惜了。
倒是楚王殿下, 资质平平,做个守成之君未尝不可。
宴席上,观白玉九重阶上的帝后妃嫔,亲贵百官虽不至于宣之于口, 然各种眼风官司, 点到为止, 彼此心领神会。
散宴之时, 徐林墨以送彩头为由,再次见了徐淑妃。道是皇后已归朝,且尝试让霍侯亦归来,共谋大计。
檀华宫宫门大开,灯火灿灿,淑妃持着一盏烛火观赏徐林墨送来了梅花鹿皮毛。
活取的皮毛,油光水滑,看着便是顶好的质料。
这入冬做双鹿皮靴倒是暖和。
娘娘喜欢便好。
淑妃笑笑,皇后回来便回来,如何她回来,霍侯便要回来?他们有什么关系么?
娘娘慎言!徐林墨观左右压声道,他们自然没有关系,臣不过这般一说。想着时过境迁,一切皆有可能罢了。
淑妃将烛台凑近些,抚着皮毛道,皇后此番回来,若是当真不走,便是重新执掌凤印。我当兄长这般行色匆匆,是来给妹妹排忧解难的。不成想兄长丝毫未曾替妹妹考虑。
你何曾将凤印看在眼里!徐林墨低声喃过。
殿中只有兄妹二人,静得很。
淑妃自然将话落入耳中,缓了缓又道,楚王殿下生母是荀昭仪,荀昭仪乃皇后幼时伴读,兄长如此尽心帮衬,您到底帮的是何人?到底是哪头的?
娘娘不必如此阴阳怪气。徐林墨当是上了火头,勉强压制道,您在后宫八面玲珑,更是从未与皇后撕破过脸,又膝下无子。若他日楚王上尊位,自然也无人会为难您,您依旧一世长安,荣华永固。
淑妃这回倒也没生气,只静看了徐林墨两眼,兄长若是实在贪这把从龙之功,不若换个人吧。
湘王孤僻,且不说不良于行,就说养着满院伶人,整日个淫词艳曲。姑且没戏!徐林墨一挥手,剩的那秦王殿下,倒是文韬武略,但是是个病秧子啊!
这不,才说要娶妻,又犯病了。可见是个无福的。
淑妃捻了捻灯芯,半晌道,七殿下一出生,说是胎中带毒,活不过百日。结果精养细喂,四岁开蒙入学。期间也是反反复复发病,太医院又道撑不过十岁。结果呢?
人家十岁入勤政殿听政,十四立明堂,十六监察凉州,十九掌兵部,便是与兄长同列了。
这几年病是没少发,药也没少吃淑妃笑着望向徐林墨,可我看着他该办的事,该立的功半,想出的风头,半点没少。
倒是兄长辅佐的那位,可是成日被他压着打!
但到底不是承大统之人,陛下绝不会将基业交给一个身有疾,随时有性命之忧的人!
娘娘,您
大人回去吧,以后此等事莫要来扰本宫。淑妃拎起鹿皮扔到炭盆中,手中烛火亦随即跌落,盆中火焰便顺势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