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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蒋荣生把碗端走了,扔下一句,“你爱吃不吃。我从来也不会求着你。”
“……”
“咔哒”一声,蒋荣生端着碗出去了。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颜湘下床,随手找了一件T恤套上。
穿衣服的时候,脚链都在叮叮当当地响着。
颜湘低头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拎起长链再走路,终于不响了。
颜湘在房间里来回地渡着,又不敢出门,怕被别人看见他脚链,感觉像是自己身上长了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一样羞于示人。
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能又坐回床上,趴在窗边往外看。
外面已经是早晨了。
晨光熹微,几线光华流转,刺破雾蓝色的天幕,慢慢地,硕大的太阳慢慢地爬上了天空。
颜湘把手伸出窗外,摸到一手的雾水潮汽,凉凉的。
不一会,太阳就彻底出来了,手心的湿润气息又了无痕迹。
颜湘还是没有把手收回去,就那样晾在窗外,好像在等着跟谁握手一样。他没有事情做,只能想办法离太阳,空气靠得更近一些,不然整个世界都要变成灰色了。
再久一些,就看到蒋荣生走出了中庭。
他大约是要去上班的,穿了一身铁灰色的笔挺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背影修长,宽肩窄腰,气场内敛而端整。
正在边走边戴腕表,步履从容又稳健。
不一会,颜湘就听见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可能是出发上班了。
颜湘很少能亲眼看见蒋荣生出门去上班。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睡觉。
等到更晚了一些,佣人们开始整理院子,很多东西要忙活,给仙鹤喂水喂粮食,修剪草木,打扫落叶,晾花,晒药材。
每个人都有事情做。可是颜湘没有事情做。蒋荣生把他给关起来了。
甚至到了中午时分,那只叫西蒙的狗也跑出来了,在院子里到处探险,累了就趴在院子里晒太阳,它抬起眼,微微眯着眼睛,望向主卧的雕花窗子,“旺!”了一声。
颜湘往窗里躲。
他害怕那只狗。
可是过了一会,他颜湘悄悄地弹出头去看西蒙。
他也羡慕那只狗的自由。
才被锁了一天,颜湘就快要受不了了。
这时候,床头边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颜湘吓了一跳,犹豫片刻后,像只胆怯的小动物一样,爬到床边,接起电话。
是佣人姐姐叫他下去吃饭。
颜湘握着电话筒,说:“我不吃。谢谢你,再见。”
说着就挂了电话。他怕别人说更多,他会心软,只好先一步挂了电话。
躺下睡觉。
于是晚饭也没吃。药也没喝。
蒋荣生下班回家的时候,佣人一五一十地向先生禀报这件事,蒋荣生听了也没什么反应,淡淡地“嗯”了一声,十分镇静。
“他不吃就由着他吧。”
直到半夜。
蒋荣生在书房里看书。
看着看着,蒋荣生“啪”地一声合起了膝盖上的书,叫来佣人,叫他们用砂锅,炖点海参时蔬粥,给主卧里睡着的那位送去。
“好的,先生。”
佣人应下,想转身就去厨房。
出门之前,蒋荣生叮嘱了一句:“不要说是我的吩咐。你静静地送过去。”
佣人怔愣了片刻,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粥熬了半个小时,就被装进了瓷碗里,放在托盘上,再配些新腌的爽口小菜,一并装好。
站在主卧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
“太太,我可以进来吗?”
颜湘躺了一天,睡不着了,正在发呆,听见敲门声,他慌乱地用被子盖住蜿蜒的脚链,确认盖严实了,才回答:“怎么了?我不吃饭。”
“不吃饭,喝粥。厨房里做了海参粥,你吃些吧,不吃浪费了。”
“我不饿。”
“我进来啦?”随着话音,门“咔哒”一声被按下,佣人端着粥走进卧室。
颜湘有些害怕,用余光看自己脚链被遮好了没有,心里想怎么蒋家的所有人都跟蒋先生一样,完全不给反抗的余地的,不吃还是会做好端进来。
面对着佣人恳切的目光,他不知道怎么拒绝。
“粥新鲜的,你吃点吧,跟先生置气归置气,不要饿坏肚子了,先生会心疼,对您身体也不好。”
佣人说。
颜湘只能沉默。他对着无辜的人说不出什么狠话,又确实不想顺了蒋荣生的意,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圆眼睛静静地望住对方,嘴唇抿着,保持沉默。
佣人笑着说:“不喜欢海参粥吗?喜欢什么告诉我,我悄悄给您做,不让先生知道的,就只有我们厨房的人知道。炸鸡?慕斯蛋糕?咖喱?都可以的。”
颜湘只能摇摇头,不自然地往里缩了缩,声音听起来怯懦又软和:“我不饿,是真的。很晚了,你快去睡觉吧。是不是姓蒋的那个没有人性的东西叫你起来做的?你别管他,睡觉去吧。”
门再次被打开,颜湘以为又有人端着粥进来了。
可是这次进来的是蒋荣生,面沉如水,墨蓝色的眼底情绪很淡,扫了一眼银色托盘上的海参粥。
上面撒了嫩绿色的葱线,米熬得软烂浓稠,闻起来很香。
但是没有人要吃它。
蒋荣生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不吃?那是他们做得不好。把粥倒了,做点别的,再送上来。”
“好的,先生。”佣人点头应下。
于是辛辛苦苦熬了快一个小时的海参粥,还没被动过,又被送回了厨房。
又要重新做别的吃的。
这次做的是清淡的粤菜。
菠萝咕噜肉,半边白切鸡,甘蓝菜心。味道闻起来鲜美而甘甜,摆盘精致。
送到主卧去。
颜湘不吃。
蒋荣生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书,听到颜湘的反应,他头也不抬,叫人重做。
再换,川菜。
宫保鸡丁,蒜泥白肉,白油豆腐。味道醇厚,鲜辣刺激,红辣椒飘在上面,热油滚呛,弥漫着辛辣又刺激味蕾的气息。
颜湘不吃。
蒋荣生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把书翻过一页,淡淡地抬起眼,挥手叫人抬下去。
再重新做。
再次送上来的是醇香的斯特加诺夫式绘牛肉,红菜汤,锡纸包烤三文鱼。
颜湘还是沉默。
蒋荣生已然明白,微微扬起下巴,用眼神叫人端下去。
颜湘渐渐地终于有些忍不住:“你闹够了没有?”
颜湘想破脑袋也没能想懂,这神经病半夜是在干嘛,而且他是那种很平静,一点都不生气的态度。
可是那种行为在颜湘眼里就是纯粹的发疯,所作所为比他这个饿了一天,没有摄入任何一点碳水的人,还要更加匪夷所思。
尽管面前这个男人坐在软椅上,交叠着双腿,在看书。
墨蓝色的眼神一直安静地垂着。
颜湘又气又烦躁,可是没有多余的力气了,他的脾气和精力都是有限度的,发起火来声音也软趴趴地,没好气地说: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三点半,凌晨三点半!”
“凌晨三点半你不让大家睡觉,你简直坏到透顶。他们明天还要工作的,你知道白天有多少事情要做吗?要打扫落叶,要喂你的仙鹤,要牵住你那只可怕的大狗不让它到处拱,还得给你剪花剪草,你有没有良心啊你,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罪恶的人,简直坏得可怕!快点停止你的行为,让所有人去睡觉!”
颜湘说着,情绪有些竭力,脚链在被子下发出晃荡晃荡的响声。
“你也知道现在是凌晨三点半,还不吃饭。”蒋荣生不满地说。
“你,你不要这样利用他们,能不能像个光明正大一点,给我解开链子,我们打一架,不要用这种阴暗的方式逼我!你是神经病吗?你不能用一点正常的方式吗?”
蒋荣生从来不会因为颜湘骂他而有什么起伏,强|暴犯,杀|人犯,神经病,资本家,他都全部听着,面不改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