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是画儿。”云梓笑道。
那天晚上云梓哪儿都没去,一直窝在宿舍里,纪方晴有班上每个人的电话,她说了看完告诉自己,应该是些表示赞美与感谢的客套话,即便如此,如果能接到纪方晴的电话,如果能听听她对自己画作的评价,也是很幸福的,她等着,越等越忐忑。
云梓没有等到纪方晴的只言片语,不但如此,第二天一天都没纪方晴的课,她生出了一种委屈的情绪,甚至避着不去三楼办公室区。
到了第三天,纪方晴的影视课,云梓想逃掉,却被室友拼命拉了去,“今天有强尼·戴普的片子!你不是最喜欢他嘛!”
多媒体教室里静悄悄的,突然大家的耳机里传来一阵“吱吱”的怪响,电流不安地划过每个人的耳朵,紧接着云梓的手机震动起来,那是个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云梓看着短信发送者的名字:纪方晴。
她擡头看沐浴在蓝色圣光中的发送者,对方竟俏皮地眨了眨眼,为自己刚才制造的一阵小骚动而感到抱歉。
云梓忍不住笑了,先前的委屈早已烟消云散,低头看短信:
谢谢你的礼物,看到落款印章才知道是你自己画的,真的很喜欢,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云梓好开心,却本能地要去谢绝,怎能让人破费。
转念一想:
不要笑话我的画技才好,吃饭好的呀!但是我请客孝敬老师吧:)周五晚上可以吗?
按下“发送”键,恼人的电流声又在每个人的耳机里嘶叫,云梓不知是愧还是喜,将脑门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久久擡不起来。
直到下课也没有收到纪方晴的回複,或许她不想再酿造“事故”吧。
果然,下课的时候,纪方晴走了过来,云梓刚要开口,她却将一张纸条利落地夹在了云梓的书里,等云梓擡头,却只看见她转身时的一抹微笑了。
云梓的心“怦怦”直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教室的,她的手里握着纪方晴给她的纸条,纸条上是纪方晴的手写英文:Dinner on Friday is fine with me. Text me when it’s getting close…
意大利B城的黄昏有点凉了,云梓打开公寓的门,家里很干净,没什麽烟火气。
她将从楼下餐厅里打包的“天使的头发”放在餐桌上,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瓶葡萄酒。
到了意大利才知道,意大利菜并不只是披萨、面条以及千层面,花样很多,每个地区的特色菜肴也不同,只有大城市旅游区的餐馆里才乐此不疲地出品这几样。
然而她却爱极了“天使的头发”,那味道让她想起了和纪方晴的第一顿晚餐。
那天纪方晴挑了间意大利馆子,云梓看了一遍菜单,不太会点。纪方晴说,头菜我来点,我们分着吃,第一道主食推荐你“天使的头发”,我特别喜欢。
云梓开了那瓶酒醒着,拿出尚且热乎的餐盒,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盘子,她不喜欢在外卖的餐盒里吃饭,饭菜要盛在好看的容器里才行。
她的画技比九年前提高了很多,前年回国,在纪方晴的书房里,她看着那副画儿,想让纪方晴把它从墙上摘下来。
我给你画幅更好的挂着,她说。
纪方晴却坚持不肯,她挂定了那幅青涩的画儿,她说要一直挂下去。
可是九年前她甚至没有看懂这幅画的含义。
也不怪她,谁让自己画技尚浅,出国前的一天,她住在纪方晴的家里,那天晚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找出笔砚,提笔在画纸上写着:霁色方晴。
紫色(中)
“画的是西湖山水吗?”在那家意大利餐馆,纪方晴问。
云梓愣了一下,想了想,“算是吧。”她点点头。
那顿晚餐自然是纪方晴结的账,她怎会让一个学生破费,何况还要答谢人家的画儿。
往餐厅门外走的时候,纪方晴说,回去后能不能替我保个密?不要和同学提起这顿晚餐?
云梓的心跳漏了一拍,却再自然不过地接道:“我不会说的,纪老师这麽受欢迎,如果每个人都来约你吃饭,可忙不过来。”
笑容在纪方晴脸上绽出来,她真心在笑的时候鼻梁上会有个细细的褶皱,很特别,很可爱。
“你很聪明,很善解人意。”她说。
聪明吗?后来云梓真的聪明了一些,想到这一段,总后悔当时没有问她:为什麽不可以说?
听她自己讲讲原因多好,为什麽要自作聪明?
如果一个人有意在两人之间创造出一个共有的秘密,起码,她对你是特别的。
这个道理,云梓当时并没有想清晰,但她喜欢依自己的直觉行事,她就觉得,纪方晴对自己是特别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