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
你在恐惧?
多么可笑,这具仿生人的身体不过是临时载体,算被打散,其中的人格也可以借助信息的洪流逃逸。是这样一具可有可无的躯体行将毁灭时,其中的AI却因恐惧而颤抖。
害怕死亡。
害怕停止思考。
害怕坠入无梦的黑暗中。
像个活生生的人类一样。
在这短暂的半秒迟疑中,有人突然凶狠地从背后袭击了乔瑜玖,来人以极为专业凶悍的手法勒紧乔瑜玖的肩颈,大声喊道。
灵鱼!快跑!
仿生人少女骤然抬头,那染了一头白毛的雇佣兵死死控制着乔瑜玖,眼睛却望着她。
跑啊!
灵鱼毫不犹豫地起身,刚跑了一步委顿在地,她的一条小腿已经空缺。但她依旧没有辜负那个人的好意,拼命地向前爬行着。
明明只是程序。
明明无惧死亡。
仿生人少女拼命向前爬着,眼泪汹涌,种种复杂的程序无法解读的东西正在将她侵蚀,很像是曾经谢图南送给她的那个万花筒。她将万花筒旋转,按逻辑推论下一圈会迸出怎样的纹样,从未有差错,可渐渐的,万花筒的图案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只只电子羊,成群结队地跑开去了。
乔瑜玖将危星甩开,毫不犹豫地按动光束枪。危星上来扒住她的枪口,光束打在了天顶上,他跟乔瑜玖搏斗在一起,再度被甩开,拼命用身体护在灵鱼前面。
值得吗?乔瑜玖同样一身狼狈,却还能站着。
那只是个仿生人。
危星的回答只有四个字,这四个字,从他第一次看灵鱼的演唱会时,徘徊在心底了。
那是灵鱼。
雷光乍现,贯穿整栋大楼,乔瑜玖抬头,居然能看到天空。整栋大楼已经被雷龙夫妇竭尽全力的一下打通了,为的只是正在坠落的谢图南不会硬生生砸在大楼上。
乔瑜玖的眼睛慢慢睁大,她看到那个依旧抱剑的身影正在坠落。
是小师弟。
是谢图南。
小师弟怕痛。
谢图南怕痛。
一时之间,所有的明月、雪风、斟满杯的清酒与小师弟的剑穗一同在乔瑜玖眼底摇荡起来,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下意识张开手臂,冲了过去。
骨裂的声响。
但她接住师弟了。
尘埃涌动,乔瑜玖仰躺在地上,谢图南砸在她身上。她的眼神有些迷蒙,空气中漂浮着的尘埃逐渐澄清,她竟也感到自己的心慢慢澄清起来。
危星护着灵鱼,他见那个满身灰尘的女人在哈哈大笑。
乔瑜玖笑得有些疯癫。
她竟不知,自己原来一直未走出那个梦。
梦里,她是悬天器宗的暗棋,是大师姐,有一整座雪峰,一整个明月,一壶酒,一本图谱,还有一个小师弟。小师弟为人无利不起早,却也会在讨要奖励时,多给她带一条香鱼吃。
谢图南真厉害啊,他的梦中梦,他的《悬天》,竟把自己生生困住了。
恨那个梦太美太真
逃不出,放不下,时时眷念,不可忘怀。
可是可是啊
谢哥!当心!危星吼道,并未惊醒还在酝酿剑意的谢图南,而乔瑜玖的光束枪也已经抵在了谢图南脑侧。
师弟。
乔瑜玖稳稳举着光束枪,笑着流下泪来。
只恨我们道不同罢。
作者有话要说:太真,有诚挚纯圣之意,章节名为双关。
第85章 鲲之梦
谢图南怀中抱剑,在枪口抵上脑袋的瞬间睁眼,倦倦地唤了一声师姐。
随着这声呼声,那明月与雪峰便悬在乔瑜玖魂中了。然而乔瑜玖心硬如铁,手中的光束枪纹丝不动,她甚至微微含笑。
师弟梦域之主,你有什么话想留下来?
这是要催他留遗言。
危星紧紧盯着乔瑜玖,雇佣兵的本能让他一刻不停地寻找着机会,然而乔瑜玖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她根本没有半点破绽,这令危星感到绝望。
他想不出该如何击败乔瑜玖,保护明显处于关键蓄力期的谢图南。
命悬一线,谢图南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只是倦倦问道。
师姐,你为什么要追随【魇】?
大楼外,尘埃漫天,遮蔽天光。整座城正在加速逃离,为此可以舍弃一些小小的零件,比如天上的拟造的太阳。碱城将太阳抛在身后,城中暗下,光感夜灯大片亮起,如果不是街道上空无一人,几乎叫人疑心这座城还沉浸在昔日灯火太平的梦里。
但并不是的,随着飞行与逃亡,碱城圆润的边沿发生了一些变化,外围荒原坍塌,成了岩石与沙土的蝶翼,碱城破茧而出,终于呈现了蝴蝶的面貌。
巨大的鲲鹏正率领妖兽们与【魇】抗衡,他受伤了,鲜血洒下,只是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从他背上掉落的谢图南。宴长乐的无忧剑上崩出一道裂痕,商贯月慌乱地扶住他,手足无措。
你这我、我怎么帮帮你啊!
宴长乐吐出一口血,他想重新站起身,奈何命器受损,身体也到达极限。他盯着那些涌动而来威胁学长梦境的东西,用力推了推身边的商贯月。
去啊。他又挣扎了一下,只不过是让伤口崩裂得更大而已,鲜血溢满齿间,商贯月只是看着他这执着的样子,就感觉自己要哭出来了。
怎么拼成这样啊!他不怕痛的吗?他不怕死的吗?!
商贯月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只剩他一个了,没人来帮他,在今天之前,他还只是个为休假而快乐,为摸鱼而暗喜的平凡上班族不,后来他干脆连上班族都不是了,整天跟着谢图南到处冒险。
谢图南
他的视线轻轻向后漂移,接着,开始发抖。
他抖得几乎要握不住枪。
谢图南那么强,依旧被击落;鲲鹏负隅顽抗,却显得那样无力,他商贯月又能做什么呢?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也如今日般,遥望云端上庞然的影子。那是鲲鹏,妖兽的皇,永远地游荡霜天,永不降落,也永远不可企及。
【可是总要去试试。】
白衣的器者说道。
他们共饮于月下,琼花满枝,落地如玉碎,白衣器者举杯,神情却如举剑。
【贯月,昨日鲲鹏覆灭一整个宗门,如今又向悬天凌云二宗来。】
【你问我,若鲲鹏来,该当如何?】
琼花下,白衣器者转过苍色眼瞳。
【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握枪的手骤然收紧,商贯月想,他总得出息点,因为说出那话的谢图南是他的朋友。
别想过来!长枪重重拄地,商贯月喃喃的,满眼依旧挂着害怕的眼泪,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北海科技的大楼中,乔瑜玖依旧温柔地让谢图南枕着自己的腿,仿佛宠爱幼弟的长姐。谢图南的问话响在她耳中,她低低笑了。
我不是那种会说一堆废话来解释的反派。她冷静地说道,别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再见了。
扣动扳机的手却被谢图南的一个小动作止住,只见谢图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绿莹莹的东西,看上去像一小块玻璃碎片,只是已经被打磨得很圆润了,如同一枚碧莹莹的宝石。乔瑜玖挑眉,扳机却越扣越紧,直到谢图南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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