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谢先生,我就先走了。
她好像真的是考察途中偶然看到了谢图南,于是过来打个招呼,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坐回空轨车上。谢图南目送这辆车离开,直到车的影子都不见了,也没有挪开视线。
怎么了,谢图南?幼鲲从小桶里冒出头来。
你不认得她吗?谢图南反倒这样问道,看到鲲有些茫然的表情,你们见过的,可惜你不记得了。但就算你不记得,我还是记得的。
他的灰眸中浮现出十分复杂的情绪,低声唤道。
大师姐。
*
小心谨慎,防备心强,甚至都不愿与我握手。返程的车上,乔瑜玖低声道,反应能力这次不方便试探,之前我们的人已经在北海科技以飞行器事故为由试探过了,相当不错。
他应该也没吃之前那些药。
【他在怀疑我们?】
不。乔瑜玖笑了,我认为,他在怀疑周围的一切。
【】
怎么,这就害怕了?乔瑜玖笑,想动那个人的逆鳞,就得拿出足够的勇气来。我这种站在台面上的马前卒都没有害怕,你这个躲藏在幕后的缩头乌龟怕什么?
她说着与她娴静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凌厉话语,另一边的人被她怼得一噎。
【乔、乔瑜玖!注意自己的身份!】
不好意思,居然忘记尊敬你了。乔瑜玖似是惊讶地掩口,我的意思是,你们就去忙你们的事情,比如去捕捉那团好不容易被观测到的、代号【鲲鹏】的能量体,至于我这边
她单手把前额的碎发向后掠去,露出前额的同时,犹如皎花照水的静雅容貌也被手掌的阴影笼罩大半,姣好的眉眼更是完全沉浸在阴影之中。
她的唇角却还是微微含笑的。
谢图南很有意思,我要亲自来。
你们都别给我插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师姐想写个坏女人人设,跟外表有反差又A又愉悦的那种!
谢图南(无表情):救命。
第11章 永志
经历了惊人悲伤的过程,现在,铃铛壳总算被清洗干净。虽然知道经历了一系列消毒杀菌,恐怕这铃铛壳比他自己的手还干净,谢图南依旧难以克服这个心理阴影。
他又努力地说服自己,手机掉厕所里了,捞起来不还是要照样用吗。
谢图南:
这两件事都太倒霉了吧!
铃铛壳其实是半个铃铛的外壳,通体玄黑色,勾勒着星辰流云纹,看起来古拙又雅致。谢图南越看越觉得眼熟,见幼鲲已经试探着开始触碰这个追回不易的铃铛壳,冷不丁问道。
这不是我的铃铛吗?
幼鲲一僵,立刻争辩道。
是我的铃铛壳!现在是我的了!
这是寰宇铃的残骸,我的空间和防御灵器。谢图南肯定道,也难怪你可以靠它瞬移进我家,短距离的空间移动本来就是寰宇铃的功能,就算只剩了个壳,应该也可以吧?
幼鲲泪汪汪地爬进壳里,用身体压住。
他从恢复意识起就带着这个壳,靠着寰宇铃漂浮和短距离移动的能力流浪。灵器残骸上还留着谢图南的气息,让他在深夜的梦寐中也能睡得安稳。有时下雨,他把壳顶在头上,从壳底下仰望着城市交错的屋檐和漏下的一线天光,这里没有异草珍兽,没有器者御者,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他所能握紧的就只有谢图南的一缕气息。
它陪我好久了,能不能能不能
看着蜷在铃铛壳里的幼鲲,谢图南想了想。
你找到它,只是因为感情深厚吗?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幼鲲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或者,不敏锐那就不是谢图南了。幼鲲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小声开口。
我要走啦,谢图南。
谢图南抬起眼帘看他。
拿回这个,我就要走啦,不然会给你添麻烦的。幼鲲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一些,有人在抓我,之前也是靠这个壳才勉强逃跑的,他们说不定很快也会找到这里,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还有其他人能看到幼鲲?那其他的《悬天》物种呢?也能被观测到吗?
谢图南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也不是,他们好像不是看到我,而是幼鲲用小鱼鳍挠了挠头,用一件奇怪的灵器,会嘀嘀响,还会发光
谢图南懂了,特定的探测器。
一些特殊的能量是可以被特定探测器探测出来的,《悬天》里的物种目前介于虚实之间,也许就有这么些人已经发现了这些生灵的存在,开始尝试抓捕和利用。
是、是这样称呼吗?幼鲲不太懂这些,他恹恹地趴在铃铛壳里,所以,我要走了,再不走,他们一定会找你的麻烦。
然后呢?谢图南突然又问道。
什么然后
那些人探测到你的存在,接下来怎么做?是不是用特殊的工具和网开始抓你?
对对!鲲连连点头,用会发光的小网抓我,还有一种会射出光线的biubiu的呃,武器?
那是枪。
枪?鲲认知里的枪是那种长长的有锐利尖端的,有的还系着红缨什么的。谢图南摇头,他说的枪当然是碱城现在流行的光束枪,与商贯月用的那种枪完全不同。
是什么样子的武器,你还有印象吗?
咦?咦?幼鲲有点被难住了,就,有管子,有盒子
他说得乱七八糟,描述一种前所未见的武器体系本来就很困难,谢图南没有强求。
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谢图南静静问道,你是真心想要离开吗?
幼鲲看着他的深灰色眼瞳,这双眼瞳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总是不带情绪。可也许是相处过了几天,接触到了真实的没有悬天器宗天才器者身份的谢图南,幼鲲仿佛觉得,这双灰眼睛里藏着一些关切。
他慌乱地垂下眼睛。
我我真的
说着说着,幼鲲的眼睛里就渐渐涨满了泪水。他当然是不想离开的,谁也不愿意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流浪,他在谢图南这里有遮风挡雨的灵器,有饼干,还有苹果水喝。在外面顶着铃铛壳看雨的时候,他总觉得雨水很冷,可是在谢图南洞府的窗台上看雨时,他却仿佛能听到雨声了。
他只记得谢图南啊,过往的一切都是残片,整座城市犹如虚幻而盛大的泡影,只有向他伸出手的谢图南是唯一真实。
我我不想走
他终于哽咽出声。
我不想离开但我怕给你添麻烦
我不认识别人只认识你只记得你
他呜呜咽咽,扇子一样的小鱼鳍蒙住脸哭。谢图南下意识地伸出手,在接触到幼鲲前却有点犹豫,生怕对方会厌恶自己的触碰,然而幼鲲却主动歪过头,把脑袋搁到了他手上。
湿润而微凉的鳞片,触感像是一个亲吻。
谢图南的声音变得很轻柔。
之前我就想说,你连自己都忘记了,居然还能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