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这样也来得及,他甚至觉得,如果有必要,他可以徒手擒住那个加速坠落的飞行器。
感官,知觉,反应速度,判断力这些能力似乎都大幅提高了,在《悬天》的测试结束之后。
谢先生,全息舱治疗已经结束了,您感觉怎么样?
医生柔和的询问声就在耳旁,谢图南睁开眼,从舱中坐起来,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感觉。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做了一场梦。
在这过程中有再感受到幻痛吗?
没有。
心理医生叹了口气,谢图南的情况真是棘手又复杂。
您再往窗外看。医生拉开窗帘,经过生物电的刺激,大脑会感到舒缓一些,您现在还能看到明显不属于现实生活的事物吗?
谢图南看向窗外,他深灰色的眼睛被倒映出的五彩斑斓的颜色填满。
您看到了什么?天空吗?还是白云?
蝴蝶。
彩色的蝴蝶们好像在进行追逐战,以一只为首,群起攻击另外一只。谢图南在《悬天》里没有走御者的路线,对这些灵兽的了解也仅限于表面,他模糊记得某种灵蝶确实会争夺王位,落败的一方会被驱逐出族群。现在这只被驱逐的落败王蝶翅膀有些奇怪,一边大一边小,也难怪没有拥趸,只能单方面挨打。
落败的王蝶飘摇坠落向大楼的另一侧,谢图南的视线一路追随着,甚至还有点担心。直到视野中再也没有蝴蝶的影子,谢图南才缓缓回神,迎面就是医生的苦笑。
谢先生,您太在意幻觉了,也许我们需要一些药物作为辅助。
谢图南拿到了一个金属的小药盒,里面装着几粒药,医生让他吃吃看。谢图南没吐露咬伤的事情,只是模糊地提了一下早上厨房满地排骨的场景。
幻觉是不会改变现实的,能改变现实的只有您自己。医生慎重地告诫道,实不相瞒,您的情况在我看来已经十分严重,我理解您对《悬天》这个游戏的感情,因此格外在意这些幻觉,可是谢先生,我们终究是生活在现实之中的。
若是过度沉浸于幻觉,我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只是最后您会感到很痛苦。
在幻觉中越陷越深,相当于处在一个悬置的隔绝的世界中,其他人都不能理解您,您最后可能连求助的声音都无法发出。
谢图南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我知道的,谢谢您。
没什么,谢先生按时吃药就好。心理医生笑道,我会继续申请新的治疗设施,现在的科技十分发达,不用担心,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
等北海科技的内部摆渡车时,谢图南的心情有些沉重。原本因为那个咬伤的事情,他对自己所看到的是否真的只是幻视存疑,然而所有权威的心理专家会诊,所有仪器的诊断,都表明他只是罹患虚拟现实综合征。
一边是公众认知,一边是自己的看法,谢图南现在就处于两者中间。
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彩色,谢图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再过一分钟就会来的摆渡车,绕到绿化灌丛侧面去。他看着躺在灌丛根部奄奄一息的蝴蝶,翅膀一大一小,正是下午在窗外见过的,大概是这边有灌丛遮挡着,才逃过了蝴蝶们的搜寻。
谢图南蹲下来,伸手触碰这只蝴蝶,手指却从蝴蝶身体里穿透过去。
是幻觉。
【请您尽可能减少与幻觉的互动。】
【幻觉是不会改变现实的,能改变现实的只有您自己。】
两边拉扯的感觉又来了,谢图南定定看着这只蝴蝶,另一边响起摆渡车到站的声音。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起身,加快速度向摆渡车跑去。
王蝶躺在地上,翅膀轻微翕动,吸管一样的口器缓缓舒张蜷缩,五彩的翅膀也不再光彩照人。突然,它再次感到头顶出现了阴影,谢图南去而复返,把背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了午餐喝剩的半瓶果汁。
谢图南把果汁倒在瓶盖里,没敢倒太多,不过半瓶盖,放在蝴蝶面前。平躺着的蝴蝶慢慢把自己竖立起来,两只触足扒在瓶盖边缘,细长的口器垂落,开始吮吸果汁。
谢图南眼睁睁看着半瓶盖的果汁见底。
他把空的瓶盖和蝴蝶拍了张照片,发给商贯月,今天他们刚加了联系方式。商贯月居然秒回,对他发的这张空瓶盖图片表示不解。
【商贯月:发个瓶盖什么意哦!再来一瓶!你中奖了!】
谢图南看了一眼瓶盖内侧,还真的中奖了。
【商贯月:你埋起来也没用!看我明天给你挖出来然后去兑奖!】
【商贯月:膨胀.jpg】
寻宝游戏吗谢图南哭笑不得,看来商贯月看不到蝴蝶,但瓶盖里的果汁是真的被喝了。他关掉通讯软件,陷入沉思。
原本他打算把瓶盖倒满果汁留给王蝶的,但是现在这个瓶盖中了再来一瓶。
他有亿点不舍。
王蝶:?
作者有话要说:
王蝶:好家伙,像我这样的神奇动物在你眼里比不上一个再来一瓶。
第6章 洗鲲
谢图南无法割舍那个瓶盖,他干脆把瓶子剪了盛上果汁。为了避免清洁机器人把这里清扫掉,谢图南又在背包里摸索摸索,摸出几个零件,组合成了微型干扰器绑在灌木上。
碱城的人很相信机器,清洁机器人已经有十年以上的发展历史,基本不会出纰漏,更不会想到有人手里还有专门的干扰器。这里今天内都不会被打扫,接下来就得看这只王蝶自己能不能活下来了。
好像好几年没做过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谢图南出神了一会儿,下一班摆渡车抵达站点,他快步上车,坐下来的时候,总感觉那蝴蝶的触角还在他视线中轻晃,像某种顽强的植物,就算被踩折了,也想要活下去。
推开家门,谢图南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对于一只蝴蝶,他尚且会心生怜爱,友善相待,那对于那只掉进他锅里的幼鲲,他似乎过分轻忽了些。谢图南把背包放到桌上,突然发现桌上剩下的半包饼干空了,包装纸上还有几个牙洞。
谢图南缓缓抬眼看向厨房,厨房安安静静的,只有一道亮闪闪的从厨房延伸到餐厅的油渍,暴露了幼鲲的所有行踪。
原来鲲是可以吃饼干的啊。
谢图南觉得很神奇。
他从橱柜里新拿了一包夹心饼干,小心翼翼向厨房里探了一下头。高压锅里寂静无声,谢图南又大着胆子向前一小步,只听哗啦一声水响,幼鲲的脑袋冒出锅沿,警惕地看着他。
那个谢图南清了清喉咙,昨天晚上的事,很对不起,我不该用锅盖敲你的头,也不该随便伸手。
但那是我的锅我想炖个
在幼鲲警惕的凝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无奈地停下来。
饼干,放在这边桌子上了,给你拆开,可以吃。
幼鲲的脑袋搁在锅沿上,小幅度地偏转了一下,看起来对谢图南的示好不屑一顾,如果他的目光不黏在饼干上,就更有说服力了。
我不看你。谢图南立刻声明,我马上就离开厨房。
谢图南倒退着走出厨房,路过进门处冰箱的时候,他打开冷藏区,看到里面放在不锈钢盆里蒙着保鲜膜的排骨半成品,默默把这盆排骨放进了冷冻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