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赫在后视镜里朝他看了一眼:如有需要,由双方签字的离婚协议我会再传真你一份。
为什么贝缪尔忍住哽咽的声音,脸色却已经皱得像一张湿旧的丝纸了,你干嘛呀,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原因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没有人永远喜欢一个没长牙的小孩子,总是在没日没夜地浪费时间,缺乏教养,既没有深度也无法令人提起兴趣。你想要的爱很畸形,我给不了。而且,你没有一次听懂我的告诫。陆赫换了通俗的语言,极力想要撇清这段关系一样,譬如面前有口井,我和你说了不要跳,你每次都要跳,我有什么办法?
如同在旷野上遇到了电打雷霹, 贝缪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昏暗,翠色的眼睛里一下子全是水影波光:我不,我不!你骗人,你肯定是骗我的!
陆赫下来拉开车门,贝缪尔就拉住他的袖子往里面拽,全身似火,在他的面前不住地颤动:不是!不是!你就是爱我!你爱我!很爱很爱!你为什么说谎?
一遇到陆赫,他的头脑和心胸都变得很小。
这个Alpha对他来说,并不只是昙花一现的梦幻般的爱情,还是一个沉于泥潭的人仰望的神明,对他饱含敬重、感恩之情,像一个贫穷的修士那样爱着他。
即便知道自己最终会像伊卡罗斯那样,飞近太阳的时候,蜡翼融化,堕海而死,他依旧怀着永恒无悔而无望的爱。
现在,他的信仰完全坍塌了。
他这一生的幸福,本都是由他赐予,最后,都已和分手的那一天合葬了。
陆赫其实早读到Omega心灵的衷曲,那双眼睛正被雨洗着,但他始终选择回避,任他捶打。
只是他轻搭在Omega肩膀上的手,犹如一个星号,标志着一条无从知晓的脚注。
而他只要想一抱,贝缪尔一定就在他的怀里了。那双要命的绿眼睛有魔力,不能往那里看。
你敢说你不爱我了?你敢不敢?你敢不敢!贝缪尔红着一双风雨濛濛的眼睛,泪水浇在湿透了的衣着上,絮絮地哭诉了很久。
我们已经离婚了,自重一点。陆赫态度严正,就好像还是刚刚审讯室里的那个威严的雄辩家。
你不爱我为什么今天那么帮我!贝缪尔又高又尖的嗓子升出一串A调强音,射出的目光如同两道绿色的长牙。
我在履行义务。你可以更换代理律师,这是你的合法权利。陆赫保持着他话语的纯正性,心静如水,私人情感上,我没有任何意见。
贝缪尔呆滞的双目盯着他不肯放,好半天没能给出反应,耳朵就像发高烧那样嗡嗡响,浑身打抖:好!好!
他故意做出很响的脚步声,可还没走远两步,很快转过来,几乎是把整个上半身顶起来,堵住Alpha的嘴唇。
瓢泼大雨不期而至,打得早春的嫩叶哗哗直落。
陆赫把脸移开,立刻扯断了这痛苦的一吻。
但贝缪尔强硬地捧过他的脸,牙齿磕上去的声音嘭嘭有力,咬破了他的舌头和嘴唇,贪婪地吃掉对方体液的样子,像在饮用一种纯洁的圣油,两只手在他身上不断摸索,不是调情,那意思像在想真正确认是不是他。
两个人很快全身淋湿,雨水、血水、泪水,分不清谁是谁的。拥抱很紧,像没力量能将云与天分离开来。
贝缪尔忽的退了出去,双唇闭住,是一朵为了抵挡清晨的湿气的玫瑰,眼睫毛生怯怯地缩成一团,像个以为闭上眼睛别人就看不见了的原始人。
你就是爱我你亲我了你刚刚在亲我了!他紧紧抱住对方,泪水浸湿的脸颊与银金或白金色头发的贴上胸膛,颤着小声说,大哥我离不开你,离开我会死!我死了!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我现在想活了!我好想活下去我什么坏事也不干了!我们好好的,我们好好的凭主起誓,I swear
银色游蛇般的闪电狂轰滥炸,沉云响着急促和弦。
临近一曲终了的时候,陆赫像捧起四肢蜷缩的小马驹一样,抱他起来。
贝缪尔被放在车后座上,雨水咸得他睁不开眼睛,但是感觉闪着阳光的空气在他四周扑动,狂喜的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丽日般明媚的容颜,满是明澈的情思之美,颊边两团红晕像早霞初升,身体散发略带甜味的湿气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肯定想不到,你听了以后一定和我说一百句对不起,求我原谅你,我
贝缪尔屡次觉得精神的痛苦已经达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今天这么多勇气,是由肚子里赤诚而蓬勃的新生命带来的。
幸福的表情一直挂在脸上,可淋透的身体越来越冷,没有爱的庇荫让他温暖起来。
贝缪尔睁开惊恐的眼睛,在他一生也得不到的联翩之梦般的春天里,他的爱人早已经离去。
第90章 今在巫山第几峰
陆赫的衣服没带走,Omega披上它,像一座移动的黑亮灵车。
朝梦思在客厅里看电视,衣饰鲜艳,像喝饱血肚皮发红的蚊。
江菱趴在她膝旁,母女很小声地在说什么。
贝缪尔一回家,江菱就扑过来,向他扔了两个茶杯蛋糕。
贝缪尔被奶油糊了一脸,错愕着没说什么,只是打开水龙头,搓洗眼睛。
贝尼,你家舞室在哪里?朝梦思把女儿搂了过去。
在三楼啊姐,你要去吗?我带你上去。贝缪尔用毛巾擦擦脸。
现在让物业来修电梯,我走不了楼梯。朝梦思肩头上披着的皮草和天鹅绒眼看要滑落下来,她伸手扶了扶,望着弟弟,你没有看过去年的新闻,是吗?
《天鹅折翼!芭蕾技术魔术师的陨落》:今日,年仅二十六岁的舞蹈天才因舞台升降踏空不慎摔倒,双腿骨折,医生预测永难再回巅峰。
报道中回顾了她的舞蹈生涯,说她的身体条件并不是很出色,但是有着飞翔般的跳跃、天生的戏剧感,表演折射出了一种令人惊叹的神圣感。
贝缪尔一下子像被冰雹劈破了头:怎么回事!
你不用管别的事情。朝梦思指着娱乐台里江唯鹤的消息,保持着她高华雅淡的气质,我以后都不能跳舞了,我会和他结婚,给菱菱一个家。所以麻烦你最近去照顾他,他的声带受伤很严重,不养好病就唱不了歌了。
信息量过大,贝缪尔好半天才说: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之前和他闹过一些不愉快,你去照看他伤好得会比较快,这也是为了菱菱,不对吗?朝梦思扭过头来看他,还是说你们的关系真的和我想得一样复杂,你情感上不方便?
贝缪尔潦草地点了两下头,就去洗澡了。
他把那条新闻翻来覆去地看,怎么没有早点知道呢?他的心悔得如像针穿,一时间倒把自己的万分苦痛忘到一边,赶忙让手下人去查哪里的接骨复原手术最好,他会出一笔让人无法拒绝的酬劳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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