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缪尔手痒痒地像管不住,边走就边戳他一下,就一下,轻轻的。他幸福地过了头,紧绷着踮起的脚尖快要跳一支舞,如同白色的紫罗兰梦想着春天。
当时的Omega甚至没有学会傻乎乎地卖弄风情,他一路什么也没说,只是寄望于心上人多望两眼今日灰粉色婴儿般的天空,这种颜色诱人入睡,或许可以替他多留这个人与这段光阴,几天、几时、几分、几秒钟。
Sonny.最后分别的时候,陆赫这么笑着说,后会有期。
Sonny是年长者对下的称呼,一点也不刻板的用词,陆赫那么温柔地叫自己小弟弟、小家伙。
他好像光啊。
几乎同时,贝缪尔和回忆中幼小的他这么悲叹,欣悦和痛苦一样令他喘不过气来。
漫长而艰险的思考过后,贝缪尔拨通电话。
陆律,该进场了。电话那头适时地传来众人的声音,冲散了他们初始的沉默。
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会。陆赫的法语字正腔圆,优雅庄重极了。他很适合这种语言的风格,每一句话都严谨地丝丝入扣,家里有点事,我爱人找我。
陆赫的语气就听上去非常忙,四处嘈杂得很:怎么了小露,什么事情?
贝缪尔觉得,此刻如果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自己会马上身遭火烧。来自陆赫的光,就是人世间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力量。
陆赫。贝缪尔不能自抑地流泪,可惜那哭的尾音被雷声隆隆遮得一干二净,你是爱我的,对吗?
陆赫没有立刻回答,那种缄默仿佛给大雨也扣上几个复杂沉重的和弦。
你说你爱我。瓢泼的雨打得冬叶哗哗直落,贝缪尔几乎尖声喊着说,一声比一声更严厉,凶猛而可怕,快点!快啊!
我爱你。陆赫放慢了一些,我很爱你,小露。
那边有更多人来催,而陆赫换了个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我现在有一点事需要处理,等晚上或明天早上,我给你拨回去,好吗?你那边在下雨,窗户要关好。
有事?什么事?你觉得有什么事比我更重要?贝缪尔紧紧咬着牙齿,他觉得身体每个器官都在悲哀地独立运行,不闭紧嘴巴的话,胃和肝脏都会反重力地流出来,你根本就不爱我!你骗我!你不爱我!
我爱你。但是此刻什么言语都显得乏力,陆赫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存在很多问题,异国很久沟通不到位,我提前后天回去,好好陪你,可以吗?
不可以!不可以!贝缪尔吼了起来,你真的爱我,你现在就去广场用喇叭说你爱我,你说你全世界只爱朝晞露,Bermuel朝,他犯了什么错你都爱他,你永远不会离开他,快去,我要听到,中文英文法文各一遍,我还要看录像
他急需源自年少轻柔幻梦的无比坚定的爱情,那样他堕落的决心一碰就碎,他才会抓住,他才会相信。
陆赫,陆赫你说话呀你不敢说话了,你不是男人贝缪尔终于放声大哭,被暴雨冲刷的皮肤比浮世绘还要精美苍白,你根本不爱我对不对?我能做到的事你为什么做不到?你爱我根本没有我爱你的十分之一
我去。Alpha的语气颇似月光下湖泊泛起的涟漪,愈荡开愈轻柔,我爱你很深。
贝缪尔彻底呆怔了,因为千里之外,忽然爆发许多枪响。
陆赫!贝缪尔瞬间从疯狂中清醒过来。
可是再无人回应。
我先骂
作吧你就
第51章 羡他蝴蝶宿深枝
两日之后,法国里昂,重症监护室外。
Jacques双手放在膝盖上,张弓一样的绷紧姿态意味着他随时可能起立,责骂眼前不可理喻至极的Omega:Bermuel,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昨天是法国修宪议程的重要节点,而你不让你的丈夫进入审议会场,反而让他向极端份子聚集的广场行动,那里有恐怖组织的狙击手!你明不明白你差点做了什么?
法国这一个月都在进行Omega平权法案的制定,但是各方反对的声音很激烈,陆律他每天只睡三个多小时,为昨天准备很久了。胡泽川也在,叹气说,如果法国修宪成功,整个欧盟范围都可能掀起一场大革命。法国政府需要一些国际参考标准,我们是作为亚洲代表团来的,陆律在这方面的权威是压倒性的,他是当之无愧的意见领袖。
陆赫的作风非常谦逊,经常让人想不起他拥有三个国家的律师执照,是国际律师协会(IBA)、国际律师联盟(UIA)的官员,亚洲与太平洋法律协会(LAWASIA)的高级联络外务长。
医生说,那一枪打到胸腔和腹腔之间的横膈膜,病人送来的时候,肚子里面灌满了血,一大半呼吸肌肉群彻底坏死。
一开始,贝缪尔其实没有一丁点落拓颓靡的样子,他这副样子叫完全失神、失智,恍惚惚地觉得可能警察镇压暴动份子的催泪毒气弹,不小心也丢进了医院,每个呼吸间的空气都很呛很烈,让喉咙、肺、皮肤和粘膜剧烈灼痛。
他的眼部肌肉过度痉挛,对白炽光线敏感,毫无意识地汪汪淌水,那么漂亮的大眼睛掉出的泪都比寻常人要大颗一些,如同被倒出匣子的鲛珠。
身体的水分都集中供给泪腺,最后连口腔也干涩之后,他就发出一长串齿冷似得颤抖,渐渐波及到全身,四肢、五脏、六腑、七窍一起抖着哭了出来,整个人好像蜷着泡在酒里的白色婴儿,再过一会去看他,缩得更小了,像是母腹羊水里的胚胎。
后来,Jacques柔和地说:前不久,你的丈夫向我确认了Folgandros小镇的过往。你不要怪他起初没有认出你来,毕竟你没有告诉他你的名字,而且那时候你满脸都是血痂,发色也不一样了。
抱歉,孩子,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想谈论你的隐私,参与到你们之间的事来,所以我否认了。Jacques继续说,但是他好像冥冥之中有种特别的直觉,坚信你就是那个男孩。这是他给你写的信,本来打算今天寄给你。
陆律还问我哪里有好看的信纸卖,他说你就喜欢那种特别闪的,花花绿绿的,最好是粉色黄色的,有小熊小松鼠,他说你包装上没有小动物的饼干都不买。胡泽川看着Omega,我认识他七年了,没见过他讲这种话,你明白我意思贝贝。你真没那个定下来的意思的话,你们真的不合适。
火漆封缄的信用一朵纸玫瑰装饰着,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根细韧的玉蝴稜。
小露,展信佳。
那天说了和你离婚的可能之后,我想了很久,一开始的几分钟思考问题,后来的几天几夜都是实实在在想念着你。
总之你是很好的,我坐在这里和自己探讨了大半夜,就只得出这一句结论,否认掉其余任何所有。
我很想再和你说一次话,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场让你高兴,如何对话让你不要生气。我的感情既不得入,亦不得出,这一周白天和黑夜都很痛苦。
我有一些粗略的计划,比如请你替我去看一看院子里的茶花开了没有,那有两株蕉萼白宝珠和一捻红,我可以借它们和你聊很久。可是花期还没有到,我又着实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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