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事情母妃可知道?
母妃自然知道了,母妃还帮着徐静柔往母族去信呢!说是先在舅舅府上挑,若不好时再去姨母府上挑。等到同我说时,第一批女子的画像都送来了。我辞了两次,她们便说我日常也无甚要紧大事,就关起门来生个女儿又能如何。顾攸说着说着腮帮便鼓了起来,与幼年之时一模一样:我便是不明白她们二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且不说我与那女子素昧平生,如何就能关起门来睡在一张铺里生儿育女。就是我当真又娶了一房女子回来,我心里既没有她,也不大会喜欢她生下的孩子,岂不是害了人家一生?若是我看那女子实在可怜,一时对她动了恻隐之心也对那女子也殷勤起来,徐静柔她还不提刀剁了我?
这是为何?不是她和母妃硬逼着你选侧妃的么?顾修此时已经开始剥第二颗橘子了,外域产的贡桔酸甜可口,最为适合在这样听人闲话的时候做配了。
我的七弟啊,你这辈子身边跟着的是韩太傅,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女子的心思。韩太傅比你年长,从来不会同你一般见识。顾攸晃了晃喝光的酒壶,转头着人又添了一盏:徐静柔自知在我心中是何位置,她就是想......就是想......
就是想什么?顾修追问道。
就是想看我是如何坐怀不乱!如何严词拒绝!如何对她专心致志的!顾攸陡然提高了声调:她们这些女子,横竖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能把给夫君娶二房这种事情当做是自己的贤良。这家的门户越高,家宅的后院便必须越大,哪怕是摆设也要有,好似由此才能显出这个家是如何的人丁兴旺,女主人是如何的治家有方。
不是这些女子心里是怎么想的,而是男子们心里要她们这样想。身为天子的顾修总可将一言说到症结上:自古以来,无论皇室还是民间,凡事皆由男子做主。就连长姐生下的孩子,也要由朕下旨才可让那孩子随了母姓。就拿宁王妃此事来说,她嫁你多年生不来一个女儿便要与你纳妃,你不娶,旁人都赞你对她一心赤诚。可若是你不得生育,她守着你便是理所应当。你可还记得早些年被你打伤的那个老言官么?他自己府上妻妾成群,却觉得我长姐一个堂堂的国朝公主要为那么个畜牲守制,他也是寒窗十年的进士出身,这十年的圣贤书倒只教会了他这些。若是我大周学子人人都读的是这样的圣贤书,人人心中皆是这般心思,那我大周何以强盛。
狼崽子!你找我来不是为了劝我的么?你如何又说起你治国的事情了?顾攸一脸不悦的撂下酒壶: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做兄弟的啊?你问了我这么多,心思又飘到哪儿去了啊?
母妃说你若是实在不肯回去,可以把你捆起来,送回去。顾修平静的目光漂移到了顾攸身上,认真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七弟啊!我可是你亲哥哥啊!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啊!长姐不在京中你就打算这么欺负我么!顾攸擦了擦额前渗出的汗珠:我又没说我一定不回去,不过这事儿总得徐静柔来与我说了不再逼我纳妾才成吧?否则我的面子往哪儿放啊?
宁王殿下的面子,朕自然是会给的。顾修言罢,拍拍手掌,院内的一处屏风后面两个翰林院的书记捧着两摞誊抄好的记录走了出来呈到了顾修和顾攸面前:这是方才你同朕说的话,朕让他们记下来先拿回去与宁王妃看看,回头她知错了,自然会来宫中接你的。
狼崽子!你你你是疯了吗?顾攸一瞬间被人吓得酒都醒了,连忙从两名书记手中夺过了那些记录:你这是恨我不死啊!我同你说的那些话!能让她和我母妃知道吗?
为何不能?顾修的语气毫无波澜。
算了算了,本王同你这狼崽子说不清楚!顾攸在小花园中又转了一圈,没好气的吩咐道:快来人,来人与本王备车,本王要回王府中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顾攸: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绝对不跟这只狼崽子诉苦了,绝不!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争执
听宁王府的下人们说, 宁王顾攸回府当晚便抱了宁王妃进了暖房,暖如朝阳的烛火长明到了日出时分方才熄灭。
再后来宁王要纳侧妃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事情完了,那些捐了画像的闺秀们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谁也不想在一对蜜里调油的夫妻之间横插一脚, 谁也不想去人家恩爱夫妻家中去看人眼色, 哪怕宁逸亲王府富可敌国,银钱产业做到了大周全境之内。
朝堂之上, 京兆府尹的官位依旧悬而未决, 副司代政也愈发力不从心。太傅韩墨初上书奏表,推举宁逸亲王顾攸为新任的京兆府尹。
依韩太傅所言,顾攸身为超品亲王宗亲之首,自封王立府以来一直都是有爵无职,京兆府尹官位虽低,可管的是大周都城的地面治安,都城乃是一国的脸面,前后禁不起一点闪失。若由宁逸亲王出任京兆府尹, 就不必事事权衡利弊,也不必在乎谁家的门第高低,更不必在乎开罪权贵,因为他便是大周上下最大的权贵。
顾攸走马上任之后,各家宗亲皇族,内臣外臣,谁家惹了是非谁家便担责任, 谁家犯了王法谁家便挨板子,再也没有谁敢去讲情徇私了。
不出几个月功夫, 京城地面上一片太平。
因为自幼不喜读书的宁王殿下从来不会断案, 无论原告被告, 上了公堂一人先打三十大板,错打错罚的他再陪人银子,与人致歉。
官民们为了免受皮肉之苦,连各家一向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们都一个一个都规矩起来。
纵观大周国史上百年,汴京城下何时有过这般太太平平的时候。
惹得君王顾修不禁感叹:果然,只有权贵才能镇压得了权贵,浑蛋才整治得了浑蛋。
***
当年岁末,礼部尚书上书请旨来年春闱恩科之事的。
明年乃是第一批由国朝出资兴建的县学学子们出师的第一年。自永定三年新政之下建立县学以来,不光是中原大周的子民家中的孩子,就连顾修南征北战收复得那些外邦之族人家适龄的孩子,也都在当地建立的县学之中读书,学堂里供给吃穿,贫寒人户家中还发放银钱,为得就是让大周百姓无论男女都能识写文字,民智开放,国家富足。
明年那些学子们中最小的也已经年满十四岁,已经到了可以考取功名的年纪。
根据户部的抽调评估,来年恩科各地报名的学子应当不下三十万人。
三十万人,这个数目几乎是往年参与恩科人数的十倍,如此盛况空前,足可见国朝强盛。
就在满朝文武都与君王商议着要将明年的恩科分为四场,比往年多增两场之时,太傅韩墨初却在此时手持牙笏出列,直言上书要君王就此废除恩科。
废除恩科四字一出,仿佛在静谧的水波之上狠狠的投响了一颗炸雷。
自从顾修执政以来,满朝文武在韩太傅一次又一次的新政之中已经磨练得见怪不怪了,可这废止恩科一事实在太大,而且这已然不是劳民伤财,而已经算是离经叛道了。
礼部一班的臣子们人都傻了,似乎都在忧心着韩太傅现下要废除恩科,下一步是不是要废除礼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