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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今天怎麽打扮得像个女冠?”个子最小的最沉不住气,直接开口问道。
其中纤瘦些的姑娘嫌弃道:“什麽打扮得像,娘娘本来就是女冠。”
“女冠是什麽啊?”最丰腴的姑娘慢吞吞地偷问。
旁边眼角带痣的姑娘附耳回答:“就是女道士。”
白露只当没听见,径自朝马车停的方向走。
小姑娘们赶紧噤声,成二字排开跟在后面,但没走几步又小声閑聊起来。
也不知谁先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娘娘今天的头梳得不太好?”
“春铃姐姐最会梳头了,确实不像是她梳的。”
“内院只有春铃姐姐一个婢女,不是她还能是谁?”
“听剑?”
“别乱说!他一个男人怎麽能给娘娘梳头?”
“你们说,不会是娘娘自己梳的吧?”
“有可能,我刚才仔细看了,妆也没上。”
“没上妆?!我还以为是春铃姐姐帮娘娘换了素雅的新妆。”
“原来娘娘不上妆也那麽好看。”
“那当然,不然王爷何必这麽着急,非要赶在上京之前把人娶进门。”
“听说小姐为此还生气了。”
“有吗?”
“你们没看出来?準备大婚的那段时间小姐都不和王爷说话。”
“没看出来,他们本来也不怎麽说话。”
“绝对不一样,小姐看到王爷时的脸色都不对。”
本来还要对这些閑话充耳不闻,但最后几句却让白露有些在意。侍女们口中的小姐,其实是安国侯的长女,元念卿的姐姐。
他只在大婚当天和啓程之时匆匆见过两次,印象并不深刻。依稀记得对方细眉凤目五官纤巧,和方额重眉的元念卿不太相像。
他在侯府逗留的时日不多,元念卿也从不提这个姐姐,偶尔听下人们交谈,才会恍然记起还有这麽一位长姐。
不仅是家人,元念卿对自己的身份家世都绝口不提,就连赐名封王这麽大的事,白露也是从听剑口中得知。
他永远忘不了元念卿受封后从京城回来的情形,爱笑爱闹的人忽然变得沉默寡言,呆立在药庐外毫无生气。
他习惯性地去握对方的手,竟比真正的寒冰还要扎人,撩开衣袖,锦衣华服下遍体瘀伤。尤其是脖颈处已经变得黑紫的手印,现在回想都不寒而栗。
偏偏师父那天还下山采买不在药庐,他用尽手段也没能让元念卿的身体回暖,即便是把人抱在怀里又裹上被子,那份冰冷依然坚不可摧。眼看冰冷的手指渐渐僵硬到不能弯曲,他的眼泪都快要急出来。
“不碍事。”反倒是元念卿出言安慰,然而声音太过脆弱,一出口就碎在唇边。
他当时害怕极了,比亲眼看着家眷被杀还要害怕。这种生命随时可能悄无声息溜走又无力阻拦的折磨,远比手起刀落更加恐怖。
幸好后来师父及时出现,才让状况有了转机。
元念卿至今都没有说自己经历了什麽,白露也不敢去主动触碰,生怕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被撕开。
但他再也不想见到对方死灰槁木的模样,这也是他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入京的另一个原因。
管家看到白露身后跟着这麽多人赶紧问道:“娘娘,您打算都带上?”
他回头看了看,四个侍女立刻恳切地望着自己,感觉丢下哪个都有些可怜,于是点点头。
“那我再去备一辆。”
白露摆了摆手,让她们一起上了车。
车内顿时满满当当,好在姑娘们年纪不大身量有限,又都凑在窗边好奇向外张望,因此并不觉得拥挤。
白露偶尔也扫一眼街景,没有找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车行约一个时辰,明显感觉在向上爬坡,白露便知道快要到了。
他此行的目的是京城西南的双子山,这里虽是两座山相连,但山势平缓低矮,也没有什麽奇峰险岭。不过山上果农衆多,桃李海棠遍布,每到春天都有不少人到此踏青游玩。
两山之间还有一大片花圃,据说是专供皇家。寻常人只能远观不能进入,却依然成了赏玩一景,附近也由此聚集了许多商贩。
白露小时候来过一次,只是趁盛花期随母亲在第一峰上转了转。
但家里的小厮时常聊起花圃附近的好玩之处,什麽时令瓜果、蜜饯干果、奇花异草,还有不同香气的花蜜和蜜酒,他没去过也都了然于心。
不过这一次,他的目的依然不是花圃。
马车在第一峰的高处停下,侍女们纷纷下车,寻找可以休息的地方打扫。
时至春末天气转热,树上的花已经谢得差不多。即便如此,周围的景色还是让他恍然回到昔日和母亲一起漫步的时光。他当时还小,一点儿也不觉得有趣,而且山上到处都是人,能看到的风景也有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