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喜欢程奕,觉得他的家庭是污点,这个我能理解。
她一脸诚恳:真的。
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
徐苓君静静看她。
我们走后,爸爸肯定有话对程奕说,也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你是自己主动留出空间?
对。
她点头,即使妈妈不和提我这些,我也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有些道理不是到指定年纪才会明白,没有谁规定,必须到多少岁才能活得通透。
有人少时早慧,有人忆起往昔,怅然悔不当初,有人垂垂老矣,仍然迷途未返。
人生不是闯关游戏,每打通一个Boss,就会得到更厉害的武器,提升等级。
有些人遇到的关卡Boss,一辈子都打不死。
比如贫穷,疾病,天灾,孤独终老。
我一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我喜欢一个人,就想和他在一起。
她说: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顾母反问:那程奕想要什么,你清楚么?
他未必和你有同样的心思,又或者说,即便他现在真心待你,却难保往后。徐苓君存有疑心,毕竟他的家庭,是最好的证明。
顾亦徐轻摇头,我不清楚,也不能保证未来。
可妈妈,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子。
你不该绕过我,瞒着我,强制干预程奕和我分开。
顾亦徐微蹙眉:这样做是不对的。
顾母一怔。
我会有自己的判断,能做出选择并承担后果,不管是对是错,我希望那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起码再后悔怨恨,也只怪自己愚蠢,不会怪你们。
你和爸爸总是不放心我,什么都要替我周全好,等你们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又由我的丈夫来照顾我。
这就是你们一直以来的想法。
把她从一个庇护所里,转交到另一个荫蔽下,脆弱得像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所以父母才会对程奕百般挑剔,纵使他年轻有为,才华卓绝,可谓瑕不掩瑜,却依然因为那点瑕疵,认定他不是可以放心托付女儿的那个人。
以前有你们,以后有程奕。
顾亦徐顿了下,可是我自己呢?
我是个独立的人。
她满心困惑,问道:为什么我的人生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会下围棋吗?
懂一点。
不错。
顾父赞许道: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沉得下心,去学这种入门简单精进难的技艺。
茶室内,顾庆民和程奕对面而坐闲谈。
中间桌案上一侧摆放棋盘,一侧茶台。
话至中途,顾父和颜悦色,邀请他到茶室品茶。
我泡茶的手艺还行,给你试试看。
顾庆民起身去拿茶叶,程奕立即跟着站起来。
他摆摆手,你是客人,坐着品茶就行。
程奕只能坐回去。
顾父端视会儿,你好像有点局促?
语气诙谐,是在打趣。
程奕没否认,是有一点。
顾父嗤笑,你倒实诚,紧张就对了,你不紧张我才要紧张。
程奕:
顾庆民用滚水烫杯,上回见面的时候,你已经和亦徐谈恋爱了?
我那时还奇怪,怎么她替你说好话。
原来是唱双簧,顾父不紧不慢,道:在我面前演一出不认识的戏码。
程奕体会到坐立难安的感觉。
当时的做法确有欠缺,他踌躇措辞,事出突然,会议上见到您很意外,包括亦徐,我们没想到会在那个场合下碰面。
在老师介绍您时,我才看到她。
顾父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你们倒有默契。
即使回到那个时候,我应该也不会向您表明。
顾庆民却没追问原因,他似乎只是闲谈,专心斟完茶,将杯子置于跟前,来,品鉴一下。
他们边喝茶,边继续谈心。
顾庆民从始至终一副聊家常的态度,程奕却不敢懈怠,回得很慎重。
品茗到一半,顾庆民提议下围棋。
谁先手?
程奕自然礼让。
顾父也没推辞,黑棋下在右上角,程奕执白随后。
在最开始,都只是试探,稳扎稳打保守圈地。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两个人都是专业棋手,等到争先占据同一块棋盘时,激烈交锋在所难免。
期间,顾庆民也没闲着:下棋时,讲究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程奕颔首:受教了。
但做贾行商,光懂道理却不够。
我问你,怎么能获得最多有效且真实信息?
程奕回:内幕,人脉,资源交换。
佯攻过后,顾庆民截然落子,声东击西,堵死白棋的气,连吃数颗棋子,遗憾叹一口气,道:光看一角可不行,做人也是这样。
程奕不疾不徐,接着说完下半句,但内幕可能虚假,人脉未必可靠,资源么,我拿得出的别人未必没有,高价者得之,一旦被别人抢先,消息有效性大打折扣。
顾父欣然道:聪明!
总结以上,背景、人脉、资源都可以概括为两个词。
程奕:钱与权。
顾庆民满意点头,这是一方面,然而,近年我有了新的发现。
在我看来,医疗才是最隐秘,最容易忽视,却是最关键的。
是人都会生病,生病使人脆弱,即使是毫无破绽的铁人,在倒下的那一刻也是如此无力。顾氏医疗每年接诊诸多政要,富商名流,他们为了得到最好的救治,不惜拿出所有一切进行交换。
越有权有势的人,越惜命。他淡淡道。
程奕神色凛然。
他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绝非运气,顾庆民具有出色的魄力远见,亦徐心思纯粹,但她的父母无论哪一个,都是目光深灼之人,有匹配野心的实力。
局势越发焦灼。
程奕不温不火,以守为攻。
黑棋目数更多,但后手贴目,差距在极细微的水平,难以判定接下来输赢会向哪一方倾斜。
胜负未分,顾庆民占微弱优势,却蓦然弃局。
相当自认不敌。
程奕愣了下。
不用刻意让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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