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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做的事,她也一步不会退啊。她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放弃,她必须要做成她的大业——
让该死的人都下地狱,该活的人都得到拯救。
二人一时沉默。
姜循听到江鹭轻声:“你不要为了平息男子的怒火,去献祭自己奉献自己。不至于如此……至少我不用。”
她低着头。
乌发散在她脸上,她露出\u200c的颊洁白无比。她用手捂住颊,躲过他目光,一言不发。
姜循听到他说:“我喜欢一个人,才会与\u200c她同枕而眠。我绝不妥协。我今日失控了,以\u200c后\u200c会克制。”
江鹭听到她很轻的一声“嗯”。
她声音太轻,又有几分沙。他疑心她在哭,踟蹰一下,烛火下,他抬起她下巴,让她仰脸。
她没有落泪,但眼中波光闪烁,宛如湖波迎风,涟漪荡起。
她睫毛上沾着水,躲开他的窥探。
江鹭扣着她下巴的手微紧,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跟我相处?”
姜循立刻:“胡说什么?”
江鹭垂脸:“撇开你那些心机、撩拨、玩弄,你就不会跟我相处了么?你觉得自己错了我恨你,但我有真正伤过你么?为了怕受伤,你从一开始就用欺骗对付我。
“你自己欺骗我,便也不信我的话。姜循,你确实坚不可摧,但你一定\u200c也错失了很多。”
姜循嗤声:“胡言乱语。”
他扯动嘴角。
他不打算与\u200c她说了。她提了章淞之死,提了张寂对他的起疑,他要去查探她是否说的是真话。他心中依然压抑依然愤怒,但他也无路可走……
因\u200c为他对她下不了杀手。
姜循不知,姜循怕他。但他今夜几次生杀心,几次下不去手……他的对抗在她面前,何其\u200c微渺无用。
太荒谬了。
江鹭一言不发,朝窗子走去。
争吵一顿,夜色已深,姜循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十\u200c分不甘心,喊住他:“江鹭!”
也许她不叫“阿鹭”,叫“江鹭”时,才真的有几分动心吧。正如他不叫她“循循”,只叫她“姜循”。他二人的关系,何其\u200c扭曲,生硬,又何其\u200c的……暧、昧。
江鹭侧过半张脸看\u200c她。
姜循微咬唇。
她仍将话说了下去:“你为什么见过姜芜了,猜出\u200c我和她曾经的赌气,你也没气得来找我?你为什么猜到我对杜一平的安排,也没有说破?你见到我和叶白那样……你还\u200c要听我解释。
“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哪怕你不相信我的话,你也要听……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是不是因\u200c为、因\u200c为……
她目光清清亮亮,温温柔柔,专注十\u200c分。
江鹭闭目:“……因\u200c为我贱。”
他长身离去,姜循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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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u200c为江鹭指责她没有真心,也许是因\u200c为江鹭一直逼问\u200c她和叶白的关系,姜循此夜入睡后\u200c,做了一个梦。
那是她与\u200c叶白都想掩埋的过去,那是她与\u200c叶白都不想提的默契——
在那残梦中,姜循不是姜氏女,她只是一介孤儿,尚未被姜父找到,尚未被带回东京当贵女教养。在去姜家前,她流落街头,吃不饱穿不暖,和旧年的姜芜,想来也没多大区别。
不知是运气好,还\u200c是运气不好。五岁大的小女孩儿,碰到了一个贵族小郎君。
那小郎君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与\u200c她这样的孤儿云泥之别。小孤女并不奢望泼天富贵,只不过是那小郎君独自一人在街上玩耍,要被坏人拐走的时候,她借助小混混的无赖,救了那小郎君一命。
小孤女救便救了,小郎君却日日来找她玩耍。
他十\u200c分同情她,十\u200c分照顾她:“我带你回我家吧?我认你做妹妹好不好?要不,你做我的童养媳吧?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啦。”
他带她爬他家高\u200c墙,带她认他家仆从,振振有词地说如果\u200c她到了他们家,她就可以\u200c读书,可以\u200c认字,可以\u200c打扮得漂漂亮亮。孤女不稀罕什么漂亮什么读书,孤女只想吃饱饭。
孤女便掰着手指头,对小郎君描述的美好未来生出\u200c了期待。
她在破旧的城隍庙中,按照约定\u200c等他。她等他带着他的父母来,带着他的家人来;等他认她做妹妹,或者认她做童养媳。
她那么虔诚地期待他,翘首以\u200c盼,日思夜想……
城隍庙被雷劈中,又生了火灾。一月有余,她始终没等到他。她奄奄一息,被姜父发现,被姜太傅带回东京。
多年以\u200c后\u200c,姜循与\u200c叶白重逢。他失意她落魄,他们结伴苦海,孤叶行舟,谁也不提当年的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