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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娟端来晚饭要吃的主食锅盔,借煤油灯看清应小澄的脸,见他弹弓送不出去还乐呵呵的,一点没放在心上,忍不住笑着问:“你就那麽想跟心心玩?”
应小澄点头。
杨娟好奇:“为什麽?”
“他好看。”
杨娟更觉好笑,“就因为人家好看?”
“还有他不说话,再没人跟他玩,他不就变成石头了吗?”应小澄说。
杨娟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麽,摸了摸儿子的头顶,看着他映了烛火的眼睛,自己生的也觉得稀奇,“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到晚装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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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农忙,青年壮年,年过五十的都忙着下田。
等学校开学,村里的孩子都上学去了。除了年龄特别小的,满七岁没学上的大概只有路心。
应小澄天没亮就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出发,翻山越岭,走两个多小时才能到这方圆百里唯一的一所学校。
应小澄不在,路心确实清静不少。
气温日渐暖和,手脚不再觉得冰冷,他也慢慢离开了总待的土炕,那是这间这屋子最暖和的地方了。
那对夫妻不常带他出门,偶尔出去,也一定是去看望老人。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麽地方,但能看出天然的崇山峻岭,也不难推测想要离开这里,一定困难重重。
他慢慢走出屋子,王素芬就在院子里,正在缝什麽东西。
发觉有人出来,王素芬擡起脸微怔一瞬,很快脸上又露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伸手拉过另一张小凳,拍拍凳子,招手说:“心心快过来。”
路心看了她一会儿,慢慢走过去坐下。
王素芬激动得心跳异常快,拿起手上正在缝的东西给路心看,“妈在给你纳鞋底,绣一只小老虎,喜欢吗?”
路心冷冷扫一眼,并不作答。
王素芬已经开始习惯他的冷漠,更不用说她此时满心欢喜,这是路心第一次主动走出屋子,还乖乖坐在她边上,陪她晒太阳,纳鞋底。她被这种突然又陌生的情绪熏红了眼睛,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不清了。
路心并不关心她的眼泪,视线落点是远方的雪山。
之前仅有的几次出门他就注意到了,那座不知名的雪山遥远巍峨,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性。
那天他在院子待了很长时间,太阳晒够了就回屋。
傍晚路宝华下田回来,王素芬激动地拉着他说了白天的事情,路宝华像看到希望一样,整个晚上目光都没从路心身上挪开过。
之后的几天,路心晒太阳的地方从院子挪到了门外,因为他发现站在房子外,能更清楚地看见雪山。
自从他开始走出路家的土坯房后,走路家门前那条路的村民忽然多起来。
这些人每次经过,都会好好看一眼路心,看这出了名的小哑巴每天坐在小凳上,面朝雪山晒太阳。
私下里,那些讨论路家的声音更热闹了,依然说什麽的都有。
王素芬虽然疑惑,但从来没有阻拦过,有时日头过大了才会叫路心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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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小澄每天忙着和小伙伴们翻山路上学,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回来时天都黑透了。
尽管他和路心住得很近,但他很难有机会遇到在外面晒太阳的路心,总是要到晚上吃完饭了,他再跑到隔壁去,抓着短短的铅笔写字,把白天从学校学到的,一笔一划教给路心。
路心还是不怎麽理他,但应小澄趴在他面前写字的时候,他还是会看一眼,看应小澄笔画歪歪扭扭,写出几个狗爬字,再冷漠地转开视线。
他们之间的相处只有一个声音,就是应小澄自言自语,说这个字要这样写,老师说这一撇要撇过来,心心你学会了吗?
路心从未理过他他也没关系,下次还是要跟路心说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
路心身上不合身的衣服变得合身,也穿上鞋底绣了小老虎的新鞋。
他还是喜欢坐在外面,面向雪山的晒太阳。
那些总爱绕路过来偷看他的村民们,看得多了也渐渐习惯村里多了个奇怪的小哑巴,喜欢晒太阳,喜欢看雪山。
有一天,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学校早早就放学了,应小澄和小伙伴们也早早回到村子里。
村里的孩子不少,但愿意主动接近路心的只有应小澄一个。孩子们看到他的反应更多还是好奇,毕竟很少能看见人。
应小澄背着自家缝的小书袋,小猴儿跑起来像一阵风那样快,怀里也不知道抱的什麽东西,宝贝得不行。
原本打算直接奔进路家的脚步因远远就看见的背影成了笔直向前,跑到路心跟前了,再把抱了一路的东西给他,只是几颗果子,每一个都被咬过一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