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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喊了一声：“公主。”
桑晚没回头，声音被夜风送过来，带着浸骨的凉：“不是说了，以后叫我桑晚。”
阿佘眼圈微红，嗓音哽咽：“对不起，我忘了。因为在之前的十几年里，我一直都是叫你公主的。”
桑晚停下脚步，回身轻柔的擡起少年的脸，看着他狼狈忍泪的面容，微红的鼻头可怜又可爱。
她轻叹：“算了，没人的时候，你想叫什麽都行。”
阿佘破涕为笑，声音清澈动听：“公主最好了！”
月亮湾，地处雪族最南部，水系纵横，交织彙入海域。
距离雪族港口不远，人烟稀少，数百架机器轰隆隆的运转，发出巨大的噪音。
一辆昂贵的跑车停在工厂门口，裴亦松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门口那几个硕大的字上。
月亮湾人鱼养殖基地。
卷帘门被哗啦一声拉起来，两个灰衣制服的工人一起擡着一个红色的塑料大盆走了出来。
一团海藻般的东西在盆里挣扎扑腾，水花四溅。两个工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大盆放在了机器入口的台面上。
其中一个工人松开手甩了甩酸麻的手臂，盆里的东西高高的窜起来，露出一张鲜血淋漓的面容，身上细密的鳞片在月光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那是一条饱经折磨的幼年人鱼。
工人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脸水，狠狠骂了一句，抄起一旁的工具狠狠砸在人鱼的头上。
人鱼没动静了。
两个工人手脚利索的拿起刮鳞的刀具，飞快的将人鱼身上的鳞片刮净。带血的鳞片被丢弃在脚边的垃圾桶，桶边纠缠着成群的蚊蝇，在幽暗的灯下显露出肮髒杂乱的气息。
即使裴亦松坐在车里，似乎也闻到一股腥臭味。
鳞片刮干净，工人操起一把造型奇特的剔骨刀，刺进人鱼的体内，将他筋骨切碎，皮肉分离。
过程中，人鱼发出凄厉的嚎叫，那绝望又痛苦的尖利音调让人听得浑身难受。
不远处，桑晚捂住额头痛苦的喘息。
阿佘反应更大，死死捂住耳朵栽倒在地上，背上一瞬间被冷汗浸湿，浑身打着摆子。
那是人鱼垂死之前的叫声，特殊的频率通过空气传播出很远，让听到叫声的同类尽数感知到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那种感同身受的痛苦。
每一条人鱼的陨落，对于活着的其他人鱼来说，不啻于一场残忍的酷刑。
那最后一声呼救与尖啸，终于随着主人的陨灭而消失。苍凉的音调被凉风裹挟永远呼啸在记忆中，唯有鲜血与仇恨被洗涤得越发清晰。
桑晚举起手，缓慢拭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
她弯腰扶起阿佘，阿佘沉浸在痛苦的感觉中，哭得不能自已。他被受害人鱼的情绪完全影响到，一时半会无法恢複。
桑晚将一把缺口的钝刀拿在手里，身上的气势一瞬间变得凛冽锋利。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不许乱跑。”桑晚叮嘱道。
阿佘一边用袖子胡乱擦着脸上横流的泪水，一边乖乖点头。
桑晚提着刀走远，阿佘蹲下身，在寒冷的风中抱紧了自己。
工人将死去的人鱼抽骨扒皮，剁成几段，推进绞肉机，机器轰隆隆的运作，他们松了一口气，开始抱怨。
“他妈的这群人鱼一个个临死前叫唤得真难听，每次听完老子都得头疼三天。”
“谁说不是呢，叫什麽叫，反正最后都得死！”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靠近，两个工人似有所觉，扭过头，一道冷酷的寒芒扑面而来。
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头颅就已经高高飞起。
鲜血溅在肮髒灰暗的水泥墙上，头颅落进绞肉机内，刀片被坚硬的头骨阻挡，运行速度滞涩并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白花花的脑浆裹在红色的肉里，被慢慢的挤出机器口，落入商品包装盒中。
两具无头尸体委顿在地，桑晚随手抹掉脸上的血，擦在前襟上。还好她穿的是黑色衣服，夜色下根本看不出来。
她提着刀，单手提起卷帘门大步踏了进去。因为没有回头，因此错过了身后工厂门口那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限量版黑色跑车。
裴亦松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紧方向盘，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情绪。
是他看错了吗？那个人的背影，为何那麽像小鱼？
不可能，小鱼那麽纯真善良，怎麽可能杀人不眨眼，如此决绝果断的就屠杀了两条性命。
可是……真的好像。
裴亦松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他推开车门，飞快的下车追了过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