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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她想起了什麽:“哦对了,你们用过护发素麽?洗完头发摸上去一点,对头发好。”
余苗和余凉略有诧异,这个用冷水洗脸刷牙的女人为什麽会对头发这般上心。余苗仔细打量起许令仪刚洗完的头发,柔顺得恰到好处。乌黑的色泽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极了茂密的鸦羽。
与之相比,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枯草。
余苗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卑。这也让她对于许令仪描绘的城市更加神往。
她不知道到了城市里是不是就可以像许姐姐一样这麽好看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一点生活就会变好了。
余凉则没有那麽多细腻的小心思,她洗完头发以后舍不得倒掉飘起泡沫的髒水,她一双手小心翼翼地在水面上捞起泡沫,映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的。
许令仪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不由地生出些许羡慕来,问道:“美麽?”
就这麽一错神,余凉手里的泡沫破掉了。
“美。可惜就是不长久。”
小孩子的话总是诗情画意,许令仪也不管她是无心还是颇有哲理,她看着院子中映照进来的皎洁月光失了神,竟忘了自己的袖子撸了起来,露出了一截手臂。
很快,余凉没又泡沫可玩了,就转头看向愣神的许令仪,正瞧见她手臂上的图案。
她好奇地走上前,如获珍宝一般欣赏起许令仪的手臂来,自顾自地赞叹:“姐姐难怪你身上这麽香,你身上有花!”
那是一块紫藤花图案的纹身,茂盛又蜿蜒地攀爬在许令仪的小臂上。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花茎略有鼓起,看起来像是立体的。
余凉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那条花茎,“许姐姐,这是什麽?”
其实那是一条很长地瘢痕,许家人最痛恨地瘢痕,无数次试图将许令仪按在手术台上除掉地瘢痕。
一想到这,许令仪的心就如同被生生剜掉一块血肉一样疼。
但她并不愿意轻易地将伤疤暴露给旁人,尤其是两个比自己处境更为艰难的女孩子。给她们徒添烦恼罢了。
“小时候贪玩,划伤了手臂。”许令仪语气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波澜。
余苗没有说话,但余凉却紧追不舍:“那你当时一定特别疼吧?”
初见
怎麽可能不疼?
还是八岁那年的一个午后。空气里弥漫着雨后初霁时潮湿的泥土清香。许令仪如往常一般从房间的窗子爬出去,恰有一根粗壮有力的枝丫可以托举住她瘦小的身躯。老树干燥的皮肤被雨水浸湿,盘虬着的姿态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将许令仪围绕其中。
那是一棵颇有些年头的老槐树了,繁盛又不突兀地委身在A城这一片老洋房建筑群里,安静地为一代又一代人带来阴凉。它静静靠在许家洋房外,成了幼小的许令仪暂时躲避这个烦扰世界的小小避风港。
但这一次不同。许令仪爬出来是为了找自己的小猫的。
这话本说得不準确,小猫从来就属于它自己,更何况许令仪并没有任何形式将它收养。许家是决计不会允许她豢养一只小猫的,说来可笑,祖母多次拒绝许令仪的原因竟然是怕猫会抓坏了她那娇嫩的脸蛋。
世事繁杂,时年幼小的许令仪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句句看似温暖的关心背后究竟有什麽不可为人道的密辛,当时的她只觉得有些委屈。她总在心底问自己,如果妈妈活着,会不会同意她把这只小猫带回家。
那是一只瘦弱的小白猫,毛发淩乱,腰身细弱,仿佛随便一场雨就能轻松夺走它的生命。
为什麽许令仪会对这只小猫如此上心?年幼时的她也说不出来。时过境迁,多年后的许令仪再去回望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很容易明白当时的她与小猫的心境无两,都是在暴雨狂风之中试图活下来的
雨已经淅淅沥沥下了两天了,而平日里总窝在许令仪家屋檐下的小猫也已经失蹤了两天了。
许令仪对于爬树已经轻车熟路了,她清楚地记得每一根能够承载她体重的枝丫的走向。就在她爬到一半的时候,树下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许令仪赶紧掩在繁茂的树叶后——她生怕此时出现的是祖母或者父亲。
然而树下的身影是许令仪未曾在这片洋房区里见过的。
树下的男孩十二三岁的模样,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细碎的发丝在双眸前留下一片阴翳,给半掩着的双眸平添几分深邃。男孩很好看,又瘦又高的,初有了少年人拔节的清冷与风华。
整个洋房区的男孩女孩她全都认得,唯独不认得这个男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