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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村夫一面走一面答,向南走了。
中海不怕强盗,只怕迷路。这条所谓大道,大得只能容下两人并肩而行,岔路多,行人
少,只能凭经验方能分辨出正路来,假使碰到分通两处大邑的岔路而又找不到指示路向的
人,失途走冤枉路并非奇事。村夫说道路不静,行旅必定稀少,恐怕连问路的人也不易找
到。他心中略一思索,便决定在松林铺投宿。
松林铺不大,约有百余户人家,看情形不富裕,全是些两进院木造房屋,但环境清幽,
村中的街打扫得十分干净,零星散布著一些小花园。显然,这座村虽不富裕,但村民定是勤
奋进取的好弟子。
村四周有松林围绕,巨大的苍松气势蓬勃,周围计有数千株古松,每株皆粗如桌面,冷
日松针不凋,罡风掠过松林,声如万马奔腾。
进了村,每一家大门皆闭得紧紧地,只以偏门出入,迎接他的是一群不怕冷的村童,和
大群狂吠的狗。
这种村是不会有客店的,他向前走,在村北一幢门口种有两株扁柏的农舍站住了,伸手
轻叩院里的门。
叫门声刚落,里面狗吠声不断传来,有个洪亮的声音问:“谁呀?”
“过路的人,打扰府上了。”中海朗声答。
院门大开,先窜出两条大黄狗,接著是个廿来岁身材结实的青年人,喝退了狂吠的狗,
略一打量中海,闪在一旁伸手虚引笑道:“请进,兄台想必是从远道而来的客人。”
中海说声打扰,踏入院门站著道:“兄弟来自湖广,到顺庆府探亲,途经贵地,听说前
面道路不静,欲借宝宅借宿一宵,倘请兄台俯允。”
青年人领先而行,笑道:“兄台客气了,请随我来,只是寒舍狭窄,恐怕招待不周
哩!”
饼了院子便是正屋客厅,厅堂不大,有左右厢房,从后厅可看到里面的穿堂,看不到天
井,厅中的家俱,全是古朴的木制桌椅,中间设了一个炭火熊熊的大火盆,四张小矮凳绕盆
排列,只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后生。厅门掩上,温暖如春,只是光线暗淡了些,光源来自
门两侧的小形明窗。
小后生像貌清秀,脸型有八分与青年人相像,见客人入室,赶忙取来茶杯,用火盆旁冒
著水蒸气的大锡壶泡了一杯香茶,用托盘奉上笑道:“大叔,请用茶,坐下来爰暖手。”
中海心中暗暗称奇,这家农舍弟兄两人不但好客,而且应对不俗,委实难得,这说明了
两人都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人。他放下包里,接过苦笑道:“谢谢你,小弟弟。”
青年人拖过一张矮凳,笑道:“请坐。敝姓罗,小名志超。这是舍弟志群。”
中海在矮凳上落坐,说:“敝姓龙,名海,湖广人氏。哦!爱上似乎甚是冷清哩!”
“我兄弟两人,只有老母在堂。”
中海站起道:“兄弟该向伯母问安,可否请伯母出堂?”
志超摇摇头,说:“家母偶感风寒,不宜走动,龙兄不必客气。”
正说间,院门发出几声暴响,有人在外面捶打著沉重的院门。
“他们来了。”志超木然地说,笑意在脸上迅速地消失。
志超拉开厅门,喝退黄狗,大声问:“谁呀?”
猛敲院门的人停止敲击,有人大叫:“开门,志超弟。”
志超踏出厅门,扭头向中海道:“对不起,兄弟失陪。小弟,陪客人到西厢房安顿。”
中海随志群进入西厢房,志群一面向他张罗火盆衾被,一面留意外面的动静。
中海也一面整顿行囊,一面倾听外间的动静。
志超接入三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四人在火盆旁落坐。一名村夫不住的搓手,呵著气
说:“超弟不是愚兄无情无义,事实是愚兄力所不逮,爱莫能助。目下阎大哥兄弟来了,你
我三面对证,将账转过,先看看这张转契,愚兄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他将一张画了押按了指模的契约交到志超手中,志超略一流览,递回说:“事已至此,
五哥,我不怪你。田契你可以交给阎兄,一句话,元宵节过后,我卖家产还债,不足之数,
小弟另外设法还清人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弟不是赖账的人,只请阎兄宽限些时
日。”
左首的中年人暴眼一翻,冷笑道:“罗志超,你放明白些,在下是城里人,来一次不容
易。告诉你,三天后我再来,有钱万事皆休。”
志超神色冷静,沉著地问:“如果没有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