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才会漠然和无视。
那一刹那间,张珺瑶仿佛听见了美梦破碎的声音,可她不承认啊。
张府的嬷嬷走上前搀扶她,王妃呀,你可得压制些脾气了,王府可不是张家。
张珺瑶笑了笑,王爷必然是有事在身,本王妃的确不应该让他分心,本王妃一定会做一个贤内助。
说着,张珺瑶摇摇晃晃往内室走,一个人上了榻,平躺在了喜榻上。
陪嫁婆子与丫鬟面面相觑,不明白二小姐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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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太妃那边,管事婆子将张珺瑶的失控一一禀报,可萧太妃这个婆母似乎根本不欲操心新妇的事。
哪怕张珺瑶今日把王府捅一个窟窿,她也不会插手。
萧太妃纠集了自己的势力,将听令于她的王府护院叫到了跟前,又命人给护院们分发了画师不久之前才临摹出来的男子画像。
你们给哀家,把画像中的男子找来!谁能抓到他,哀家赏赐万两!
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单单是这个数额,就足可以让无数人为之付出性命。
护院们立刻如同打了鸡血,这便带着画像出发。
萧太妃身上还穿着今日白天的华贵衣裳,头上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她立于廊下,浮光打在她身上,华贵异常。
萧太妃盯着夜色苍茫之处,眼神狠辣。
奕哥哥!你真以为哀家还是当初的纯情少女?
哀家一定会让你后悔!
封奕奕是她此生的心头刺,拔了会疼,不拔也会难受。
这一刻,萧太妃甚至在想,她就是死,也要拉着封奕奕一起,哪怕去了黄泉路,她也要让他不得安生!缠他,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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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
一衣襟半敞的男子正倚栏观夜色,俯瞰着他曾经无比熟悉的京都城。从背影去看,男子一头墨发倾泻,直披腰间,他身段颀长,半倚栏杆的姿势,透着超乎年纪的风流与不羁。
身后婢女,跪在地上,双手给他细细擦拭发梢。
要论封奕奕此生挚爱,无疑是无上皇权,以及他的脸,和一头墨发。
此时,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悄然靠近,站在了封奕奕身侧,抱拳道:王爷,别来无恙。
封奕奕嗤笑一笑,也才三载而已,何况本王从未真正离开过。
黑色斗篷男子噎了一下,但很快无视封奕奕身上睥睨天下的倨傲与清冷,笑道:王爷还是不改当年风范啊!
封奕奕却不接受这份奉承,叹道:本王老了,晚辈们倒是愈发冒进。本王的两个好侄儿,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言至此,封奕奕唇角斜斜一扬,仿佛遇到了强劲的对手,让他兴奋了。
黑色斗篷男子顿时无话可说。
他发现,无论是三年前,亦或是如今,他与封奕奕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眼下,他需要封奕奕的这股势力,来搅乱时局。
总之,新帝的势头,需要压一压了,不然他们这些世家迟早没有好日子过。
斗篷男子顿了顿,道:王爷,本官已按着你的要求,办好了一切,接下来,王爷打算怎么做?
封奕奕望着不远处的万家灯火,风流凤眸之中掠过一抹玩味,本王三年前逼宫没能成功,那桩事是本王的心头大忌,本王一定会让封衡那个臭小子吃点教训。
那个侄儿啊,獠牙太过锋利。
可封奕奕偏生不是一个认输的主儿。
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若不能肆意畅快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斗篷男子了然,王爷,本官可以全力辅佐王爷!但,还请王爷也要履行当初的承诺。
封奕奕突然朗声大笑,嗓音磁性低醇,极具辨识度,笑话!本王岂会在意那些小恩小利,你们想要的东西,本王自然会给。
本朝一直以来都是九品中正制选拔官员,可就在先帝登基之后,改成了考核入选,到了封衡御极,平庸的世家子弟更是没有机会入仕。
长此以往下去,不出两代,各大世家的存在感会逐渐消失。
世家是绝对不会允许被削弱根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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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虞姝带着小公主去长寿宫请安。
虞姝有孕的消息,已经在后宫传开,毕竟,昨日整个太医院都去了重华宫,这样的阵势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后宫嫔妃们,自然是一番酸言酸语。
要知道,虽然如今宫里有了小公主和皇长子,可后宫的嫔妃们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在意一个嫔妃的肚子。
足可见,皇上对虞姝这一胎的重视。
太后与皇后是知情者,当然明白为何封衡独独对虞姝的这一胎格外在意。
但旁人却一无所知。
张贵妃是个能隐忍的,自从上次针对虞姝,而被封衡敲打之后,她就安分守己的多。
淑妃却没忍住,柔柔的捏着自己的后脖颈,倚靠着圈椅,慵懒的睨了虞姝一眼,尤其多看了一眼她的小腹,修仪妹妹好大的福气,想当初,皇后和陆嫔有孕,可不见皇上如此重视呢。
淑妃嘴巴不饶人,这话轻易得罪了皇后与陆嫔,顺便也挑起了皇后、陆嫔,和虞姝的仇恨。
虞若兰从昨日到此刻,都不曾平静,一直在盛怒之中,饶是浓郁的脂粉也遮盖不住眼底的暗青。哪怕事到如今,她也认为,虞姝之所以能入了帝王的眼,皆是她的功劳。
可这个庶妹,就是个不会知恩图报的白眼狼!
凭什么是庶妹怀上龙嗣?!
一个庶出的低贱玩意儿,有什么资格给皇上生孩子?!
虞若兰坐在圈椅上,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盯了虞姝好片刻,双手捏紧了手中锦帕。
皇后自诩有亏,如今就连吃醋的份儿都没了。
陆嫔是个没脑子的,还当真怒视了虞姝一眼。
当万千宠爱在一个人身上时,她就无疑成为了后宫公敌。
太后随意赏赐了一些物件,皇后也赏了东西。
虞姝离开长寿宫时,刘宝林特意搀扶着她,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修仪姐姐,我听说,胎儿月份不足三月时,是最容易出事的,你可得仔细着身子,莫要走不该走的路,也莫要吃不该吃的东西。
刘宝林丰腴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虞姝的手背,又对淑妃和虞若兰远去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虞姝明了了。
太后、皇后,如今因为小公主在自己手里,她二人已经有所收敛。
张贵妃此人是个看不透的。
陆嫔没有脑子使坏。
最容易坏事的,是没有保住龙胎的淑妃与虞若兰。
自己失去了,当然会痛恨别人拥有着。
这是人之常态。
虞姝点了点头,心想着,皇上昨日让整个太医院给她看诊,也着实是过于隆重了。
按着她的内敛性子,不到三个月的胎象,她是不会外传的。
可事已至此,只能处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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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今日特意没有乘坐轿辇,她与虞若兰一起走在宫道上,顺手掐了一朵正当绽放的芍药,递给了虞若兰,笑着道:贵嫔妹妹,这花很适合你。
不知为何,看到虞若兰如今的处境,淑妃就没那么痛恨她了。
原来,一个人卑微的时候,就连仇家也会少。
淑妃无疑是极美的,一颦一笑间皆风情,虞若兰的容貌不及她。
看着淑妃扭着腰肢走远,虞若兰将手中的芍药掷地,用脚踩了上去,又狠狠辗轧。
哼!淑妃是在嘲讽本宫不过就是芍药,不像她,是华贵牡丹!
身后宫婢大气不敢喘一下。
修仪娘娘得宠之后,虞若兰的脾气愈发暴躁。
虞若兰踩烂了那朵芍药之后,转过身,看向了随从之中的一名秀气太监。
这太监明显感觉到了虞若兰的目光,抬眼走上前,温柔劝道:娘娘消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虞若兰抬手,太监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两人继续往前走。
夏荷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在翠碌轩也就罢了,可这里是长寿宫外面呀,若是叫旁人察觉出端倪,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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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夏荷所料,这才刚回到翠碌轩,虞若兰就屏退了所有人,将太监牵入了内室,不多时里面就传出隐隐约约的靡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