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他瘫软在地,望着被床帐遮住的那道纤细的身影,苦笑摇头:那蛊虫
秦毅话说到一半,后怕地抿住了唇。
他僵硬地扭头,确认没有其他的侍从在卧房内,才偷偷摸摸地捂住了嘴。
那时,身为药人的世子妃从围场回到盛京城,身子之所以能奇迹般好转,并不是秦毅开的药方有奇效,而是楚王对世子妃下了蛊虫。
试想,一个从小被调教,吃下无数药丸的双,如何会起死回生呢?
秦毅苦笑摇头。
他早该想到的,楚王殿下为了保住世子妃的命,什么都做得出来。
秦毅扶着膝盖缓缓起身,低声唤来崔妈妈,吩咐她好生照顾世子妃。
老奴知道该做些什么。崔妈妈老实地应声,今日之后,世子那里,老奴也不会再去了。
是了,大局已定,世子如何,谁还会在意?秦毅沉默片刻,有些失神地摇了摇头,继而离开卧房,往长安院去了。
盛京城中乱作一团,赫连青的卧房里却是死寂一片。
瘫痪在床榻上多年的世子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能时不时起身了,但他不知道的是,此药非彼药,还当自己真的好了,沉浸在日后一鸣惊人的幻想里,日日夜夜诅咒着赫连与寒与所欢。
吱嘎。
灰尘伴随着细雨,随着被推开的门刮进了屋。
躺在床榻上的赫连青眯起了眼睛,看清来人后,冷哼一声:你不是我父王身前的狗吗?来找我做什么。
世子,秦毅对赫连青的嘲讽恍若未闻,依礼行礼,属下是奉了楚王殿下的命令,特意来见您的。
父王有什么命令?赫连青稍稍提高了警惕,我是个人尽皆知的瘫子,父王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做的吗?
秦毅头也不抬,继续道:世子说笑了,您是我们楚王府唯一的嫡子,即便身体不便,身份也依旧尊贵。
赫连青对恭维嗤之以鼻:废话少说,父王到底要我做什么?
世子秦毅顿了顿,楚王殿下大业将成,您的身份也要变了。
什么?!赫连青闻言,差点从床榻上跌下来。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掩饰住惊惧,也自以为藏住了双腿已经勉强能动的事实:
此言此言当真?!
秦毅暗暗发笑,面上还是一副淡然冷静的模样:当真。
世子莫要紧张,殿下为了今日已经隐忍了三年,必能做到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万无一失?!这世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赫连青却已经听不下去秦毅的话了。
他恼羞成怒,伸手抓过床榻前的药碗,用力砸去。
秦毅轻松躲过,在瓷碗破碎的脆响声中起身。
他掸去衣摆上的灰尘,再行了一礼:
恭贺世子
回应秦毅的,是赫连青声嘶力竭的怒吼:滚!
世子且歇歇,不日,还有更多的好事等着您呢。
好事好事此时的赫连青就算再愚笨,也听出了秦毅语气里的调侃,他不知自己与贺清风联系之事是否已经被察觉,但不愿在气势上输给一个曾经的内侍监,忍不住充满恶意地质问,是我的好事,还是父王的好事?
此言就不单单是指赫连与寒谋逆之事了。
秦毅离去的脚步果然顿住。
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赫连青铁青着一张脸,牙齿磨得咯吱咯吱直响,父王当真是老糊涂了,居然与我的世子妃扒灰!
哈哈,扒灰也就算了,他居然那么怕所欢死连蛊虫都用在所欢身上,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秦毅的眼皮抖了抖:原来世子知道这么多事。
你们都当我是个废物,我哪能让你们如愿?赫连青得意地仰起头,眼里凶光大盛,扒灰之事,王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知道,有什么稀奇?再说了,明明是父王想让我知道!
他眼前恍惚浮现出门缝里泄露的春光,一时间连脖子根都涨红了。
蛊虫哈!是我猜的。
一个病秧子,进气多出气少,怎么可能吃几天药膳就活蹦乱跳了?
所以我想啊,父王有那么多种下蛊虫的死侍,也不差所欢这么一个吧?
世人皆知,死侍会服用主人给的蛊虫。
此虫刚种下时,能救濒死之人性命,可只要母虫在他人手里,一生都会受制于人,除非
我想,所欢身体里的蛊虫的母虫,还在父王的手里。赫连青恶狠狠地盯着秦毅的背影,就如同之前盯住来摊牌的所欢的背影时一样,我真是好奇,若是他心爱的世子妃知道自己与死侍无二,会不会难过
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是因为蛊虫,自己才选择了父王,而不是我?!
赫连青言罢,气短地咳嗽起来。
秦毅望着长安院中被风卷起的枯叶,心里短暂地涌起了些许哭笑不得的情绪。
是,世子妃的身子已经坏透了,殿下实在没有法子,才选择种下了蛊虫。至于能控制蛊虫的母虫,则早在世子妃彻底好转以后,被殿下一剑刺死。
而世子口中的选择
可笑,哪怕没有蛊虫,世子妃会选择的也只有殿下一人。
可惜啊,眼前这个瘫在床榻上,光会逞口舌之快的,终究不是殿下的嫡子,在王府中养了十来年,也学不到殿下身上半分果决。
世子还是好生养着身体吧。秦毅百无聊赖地转身,离去前,好生将卧房的门关了起来。
*
雷声轰然砸落前,明晃晃的闪电照亮了赫连生兰的寝殿。
在龙榻上浅眠的皇帝猝然惊醒,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大声唤来御前的内侍监:什么时辰了?
小太监弓着腰,轻声答:刚过酉时,陛下是想用晚膳了吗?
用什么晚膳?赫连生兰冷着一张脸,将身侧衣不蔽体的妃子推开,烦闷道,皇后呢?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自然是在坤宁宫内歇息。内侍监不明所以,陛下可是想要皇后娘娘过来?
赫连生兰用力捏着眉心,想到新后,又想到新后身后的云家,浮躁的情绪稍稍平息:罢了,这个时辰,皇后想必也是在歇息你出宫一趟,把贺太傅给朕叫进宫来。
内侍监应了声是,快步走出了寝殿。
这些时日,陛下时常传唤贺清风入宫,无论是宫内宫外,都已经习以为常。
雨势愈大。
内侍监行至甬道,隐隐约约瞥见一道身影向着坤宁宫狂奔。
他掐着嗓子感慨:哎哟喂,这是怎么了?
替他撑伞的小太监低语:怕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犯了错,赶着去领罚呢。
真是不小心。内侍监信以为真,怪笑着摇头,在贵人身边当差,就得时时刻刻警醒着,要不然啊,什么时候掉脑袋了,都不知道呢!
小太监谄媚地附和了几声,看向那道已经消失在雨水中的身影,唏嘘地叹了口气:公公教训的是,是得时刻警醒。
而跌进坤宁宫的宫女已经顾不上礼仪了,在殿内宫女的惊叫声中,浑身是水地膝行至皇后面前。
娘娘娘娘!她狼狈地擦拭着脸上的水,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去脸上的惊恐,二小姐二小姐出事了!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