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当心。瑞雪匆匆招呼着身后的侍从将祠堂的门推开,又挡在所欢面前,生怕灰尘落在他的身上。
云柳就没那么好的遭遇了,她急着往祠堂里去,连侍女都拦不住,当头被灰尘扑了一脸不说,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这这是什么破地方!
云小姐,祠堂重地,还请谨言慎行。一直跟在所欢身后的崔妈妈闻言,神情不豫,出声提醒,您的身份再怎么尊贵,在祠堂前,也不能胡闹!
怎么,难不成老太妃也在里面?云柳气糊涂了,口不择言,我的阿姊是中宫皇后!难不成,我还要为一个早就死了的王妃低头吗?
云小姐,老太妃身为先帝的妃子,薨逝以后自然是要入皇陵的可她也是我们王爷的母妃,王府中也有她的牌位!崔妈妈的腰杆挺得笔直,因常年跟在老太妃身边而培养出的气势格外唬人,今日就算是皇后娘娘在这里,也要向老太妃的牌位行礼!
云柳气得一个趣起,差点摔倒在地上。
可她也知道,崔妈妈说得没错,今日就算是她的阿姊在这里,也得规规矩矩地行礼。
罢了,祠堂重地,吵什么?冷眼旁观了半晌的所欢终于出了声。
他横抱着拂尘,面纱遮掩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两只眼睛闪着冷清清的光:崔妈妈,你也是,云小姐的衣裳都沾了灰,你还同她说什么老太妃的牌位?快带云小姐去更衣吧。
崔妈妈应了声是:云小姐,同老奴来吧。
云柳的怨气正愁没处发,恶狠狠地瞪了婆子一眼,然后看着灰扑扑的衣摆,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世子妃,您怎么忽然要来祭拜先王妃?而侍奉在所欢身边的瑞雪等崔妈妈走远,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出声,您想来,奴婢们陪着您来就行,为何还要和云家的小姐一起来?
若她不在,我还来做什么?所欢却轻笑出声。
云柳不在,他也不再端着了,抬腿迈进祠堂,隔着面纱挥了挥手,将面前浮着的灰尘扇开。
皇后娘娘声势浩大地将她送到我们府上,我若是不陪着她一起来祠堂,传出去,不知道要给父王招惹多少闲话呢。所欢弯腰撩起面纱,吹去祠堂里摆放的牌位上的灰,我好歹是楚王府的世子妃啊再说,我也的确想来看看先王妃的牌位。
他说话间,已经伸手拿起了那块破旧的牌位。
瑞雪说得一点没错,赫连与寒远离开盛京城三年,祠堂荒芜冷清,无人打理,连先王妃的牌位都尽是裂痕与霉斑,甚至连牌位上的字迹都模糊了。
世子同我说过,先王妃是难产而死。所欢的手指轻轻抚过牌位,指尖被尖锐的木刺带出一串血痕,但他像是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将牌位又捏紧了一些,瑞雪,你可曾知道,在此之前,父王和先王妃如何?
奴婢瑞雪实话实说,先王妃薨逝时,奴婢还小,并没有人府伺候,只听崔妈妈偶尔提过一句,说世子就是因为当时先王妃难产,从而胎里不足,落地双腿无法行走的。
所欢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没将瑞雪的话当真他是药人,解的就是赫连青中的毒。
世子常年瘫痪在卧榻之上,压根不是什么胎里不足带来的后果,而是中毒。
那么先王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第98章
不得不说,所欢的心思灵活,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关窍所在。
但赫连与寒不在身侧,瑞雪年纪又太小,没经过当年之事,他就算意识到了不对劲,也无法窥得真相。
只能问父王了所欢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下了纷乱的念头,让瑞雪喊来侍从,将祠堂好好地打扫了一遍。
待云柳好不容易换好衣裳,又换了一套妆面,再次来到祠堂前时,所欢已经跪坐在了牌位下的蒲团上。
他手中的拂尘随着风微微晃动,几片黄色的纸铜钱打着旋飘落在雪白的衣角上。
云柳被庄严肃穆的氛围所惊,走进祠堂的步子都显得格外迟疑。
不过,祠堂中无人在意她。
所欢按照规矩办完了一场法事,早已是香汗淋漓,但他还是亲手给每一块牌位供上了香。
跟着所欢的云柳不敢造次,只是偶尔抬眸,瞥见他的眼神,总觉得那目光里充斥着赤裸裸的挑衅不是对她的,而是对早已薨逝的先王妃的挑衅。
云柳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觉得自己没想错,所欢就是在挑衅。
他如何不能挑衅呢?
楚王妃的位置空悬多年,所欢虽名不正言不顺,成日里做的,却都是王妃该做的事。
他就是楚王府众人心照不宣的楚王妃。
可可先王妃已经死了多年啊!
所欢是在向死人挑衅吗?
云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脚底心蹿起了一股森然的寒意。她仿佛亲眼看见了妖媚的道士与凄厉的幽魂对峙,后背不知不觉间沁出了大片大片的冷汗。
云小姐在看什么?
她恍然回神,对上所欢含笑的眼,惊恐不减反增。
幽暗的祠堂,明明灭灭的烛火,随风飘散的纸铜钱,美艳得雌雄莫辨的世子妃
一切的一切,都透出一种阴森而可怖的诡异来。
云柳猛地后退了几步,五指死死地攥住了侍女的手腕:你你
所欢问完,并不去看失态的云柳,而是俯身,隔着面纱吹熄了最后一根摇曳的白烛。
晦暗的光落在他的眼窝里,照亮了一小簇浓密的睫毛。
而烛火熄灭后,他又成了隐藏于夜色中的艳鬼。
云小姐已经祭拜过先王妃,不知何时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
我我云柳心生畏惧,在气势上不自觉地输了一大截,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我何时回去,与你与你无关!
所欢理所当然地笑笑:的确与我无关。
那云小姐就请便吧,他抬手扶住了瑞雪的手,我身体虚弱,不能在祠堂久留。崔妈妈,你留下,陪着云小姐,她若有什么要求,千万不得怠慢。
跟着云柳回到祠堂的崔妈妈立刻答应下来:世子妃放心。
祠堂虽然冷清,但云小姐有什么要求,老奴肯定会尽量满足您。
说话间,所欢已经走到了祠堂外。
他雪白的衣摆带走了最后一抹明媚的阳光,云柳的眼睛在祠堂的门缓缓合起来的瞬间,兀地睁大。
不,我不她惊恐地往前跑去,像是要抓住所欢的衣袖,可惜她刚迈步,就被崔妈妈一把抓住了手腕。
婆子的手犹如粗砺的藤蔓,严丝合缝地贴在她细嫩的皮肉上,三两下就磨出了血红色的印子。
云小姐,崔妈妈干巴巴的笑声也从云柳的身后不怀好意地传来,还请您在祠堂中好好祭拜先王妃,不然,老奴不好在皇后娘娘和世子妃的面前交代啊。
云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来楚王府的借口反被利用,成了她无法轻易逃离祠堂的枷锁。
她战战兢兢地抬眸,借着再次被婆子点燃的白烛,面对一层又一层黑压压的牌位,终于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那是牌位吗?
那是千千万万如厉鬼一般的亡魂!
那是那是被世子妃用恶毒手段镇压,无法投胎转世的冤魂!
啊鬼啊
刚走到院中的所欢听见云柳的叫声,脚步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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