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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饿使人类萎缩,胳膊如同竹节,却没能湮灭瞳孔里的光亮。
即使语言不通,肤色不同。闻珏穿着破旧髒污的衣服,赤脚与他们在田间筛着稀疏的水稻。
阿暹看着照片上的闻珏,觉得闻珏陌生遥远,可又深刻地明白:主爱每一个人。
冬季的一个下午,闻珏最后一次敲响公寓的门。
暌违已久,阿暹几乎要认不出眼前高大男人。
较白的肤色晒成古铜,脸上也变得粗糙,生着纹路和斑点,结实许多的手臂布满长短不一的痕迹。
受伤的右眼,因为在外得不到较好的治疗,反複发炎,经过八个月才勉强愈合,还是能看到眼白发红。
阿暹问他为什麽突然离开,从克雷德那里知道他眼睛受伤,猜测与他父亲有关,可闻珏始终没让他看一眼。
闻珏没回答,笑着反问:“你病瘾来临时的痛苦模样,不是也不想让我看?”
这晚闻珏只呆了两个小时,他告诉阿暹,自己走了这段时间,是去要寻找一样东西。
阿暹问是什麽。
闻珏没回答,回忆起他在某处贫民窟停留的一周。
干旱导致土地颗粒无收,国际援助杯水车薪。
一间残缺瓦片搭建的四平方小诊所里,几个被疾病折磨得嘴唇发黄的小孩,被噙着泪的母亲抱在怀中排队等待救助。
确认前一位没有生存希望后,大夫将她胳膊上的针管拔下,插在另一位瘦弱的孩子胳膊上。
讲到这里,闻珏长久的沉默。
发红眼睛的像覆上一层干旱大陆的尘土,灰蒙蒙地不见一丝光亮。
他侧头看向阿暹,兀说:“我要走了。”
阿暹心中一沉,明有预感,却还是哑着声音问:“珏为什麽又要离开,不是刚回来?”
“这次不一样……我不会再回来了。”
闻珏望着阿暹的蓝色眼眸,眼底浮现无可奈何的笑,“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任何人,也救不了我自己。”
他像平常那样揉了下阿暹的头发,轻声说:“我是一个僞善者。”
“但是这个可怜的男孩一直等到淩晨两点钟,直到快餐店打烊,都没等到有人来。”
服务员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过去的时候问他是否还好,把店里剩的汉堡给他一个,他没有接,只是哭,哭得脸上都是泪,冻得脸颊都紫了。”
“嘴里一直念叨着:他没来。”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没来。”
这位异国他乡的中年服务员理所应当不知道,可一旁的二人心里却清楚这个“他”是谁。
听到这里,韦京年在心里不禁嘲讽一笑。
本对闻珏度不高的好感度,此刻升了一寸。
他厌恶为情爱和物欲不顾大体的人,但欣赏能割舍掉一切往高处爬的人。
像闻珏这样的人,也许是压抑久了图个新鲜玩一玩,做一次浪蕩游子,但还没傻到不顾庞大家産与万人高位。
不过这些话韦京年不能诉之于口,反过来他以为宁嘉青总会明白。
至少在某一方面来说,闻珏这样的人,没有心。
可他没想到,自己多年的好友,已经到了执迷不悟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回忆大概还有一两章,写清楚当年事情原委就切回到现实线了~
第66章 可我不羡慕
韦京年在医院的吸烟室,一根接着一根,持续的尼古丁也没能抚平眉间的皱痕。
碾灭最后一截烟蒂,他掸了掸身上的烟味。
回去后一眼看到宁嘉青坐在走廊长椅,仰头望着窗外覆着雪的枫树枝。
他的视线扫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又落回宁嘉青脸上,后槽牙微微收紧。
照片中那位与闻珏关系暧昧名叫David的“毒虫黑户”,此时此刻就躺在这家私立医院的病房里。
是宁嘉青将人送来的。
先前在听完那位黑人服务员的叙述后,宁嘉青仍不死心,执意要见他。
结果歪打正着,在路边碰见了晕倒的David。男人瘦得颧骨突出,露在外面的手臂淤青斑斑,布着绳索勒出的痕迹,脸烧得鏽红晕倒在路边。
在费耶特街,这样的人比比皆是。隔上半个月,便有毒瘾酗酒的人死在街头,面色匆匆的路人多选择冷漠无视。
而宁嘉青却不顾是否有传染病,解开厚重粘连的冬衣,直按胸口急救,一直到救护车赶来。
不能见死不救,韦京年勉强能理解。
可当宁嘉青替David交了后续所有治疗金,以及设法联系帮对方解决黑户问题时,将他气得眉心直跳。
恨不得当场买票独自回新加坡,把宁嘉青一人扔在这自己想办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