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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菁转过脸来时,顾超逸抬手擦去了她的眼泪,继续说:“……还会为此哭呢?”

“我没哭……”

“以前我一直觉得这幅画很丑。虽然是浪漫主义时期的作品,但是一点都不‘浪漫’,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绘画不光是追求‘审美’,‘审丑’也是另一面吧。在我眼里这画并不丑,只是表达出的情绪让人不那么舒服罢了。”

“是啊,我以为女孩子应该喜欢布歇那种华丽的洛可可风格呢。但是你……这得内心多悲观才会喜欢这幅画?”

“悲观不算丢人吧?”王晓菁说,“你知道如果不是籍里柯画了这幅画,两百年前那桩死了一百五十人、被路易十八国王试图掩盖的船难就会彻底被人遗忘吗?人命是大事,可一百五十条人命照样会被掩盖……实在是……太无足轻重了。这才是这幅画那么有感染力的原因吧。”

“但籍里柯也画了远方救援的船,还是给了人希望的。”

“这才是最叫人悲观的地方。因为历史上并不存在救援,画家为了安抚观众创造了希望,是因为现实中只有绝望。”

“王晓菁,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王晓菁认真悲戚的神情一下模糊了起来。她几乎未对什么人敞开过心扉,现在也不打算。她起身说:“要闭馆了,我该走了。”

“等等,”顾超逸拉住了她,“你不知道现在才是卢浮宫的最佳欣赏时间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博物馆已经开始清场了,他们逆行在人流中。顾超逸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向更深处快步走去。当他推开一扇已经关上的大门时,卢浮宫最富丽堂皇的“阿波罗长廊”赫然出现。

他们头顶上是金箔和大理石的雕刻,极尽复杂绚烂。勒布伦和德拉克罗瓦在天花板上画下了数幅巨画,彰显的是“太阳王”路易十四的野心和荣耀。身处在这样一处满眼奢华的长廊里,人心会毫无缘由地膨胀。而这种膨胀的快乐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在分享。

“现在有没有觉得开心一点?”顾超逸问。

王晓菁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是看着顾超逸被黑框眼镜遮住的目光,她却无法看清那是真诚还是逗趣。她有些迷惑了。

“可惜这不是我家,否则我会更开心一点。”她说。

“唉,贪得无厌。”沉吟了一下,顾超逸又说,“王晓菁,对不起,比赛我们用了一些不公平的手段。但如果是你问我要数据,我一定会给你的。”

“没事了,我们不也耍了手腕吗?人要成功需要朋友。但是‘贪得无厌’的人一般想要巨大的成功,是需要敌人的。”

“我是你的敌人吗?”

“不再是了。”

“做你的敌人或朋友都可以。作为敌人,是我的荣耀。作为朋友,是我的幸运。”

他们是被警卫骂着赶出卢浮宫的,有点狼狈。从一个偏门出来时,两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夜幕下,他们走过卢浮宫前的玻璃金字塔。一阵冷风吹过,只穿着单薄西装的王晓菁不禁搓手哈了口气。

顾超逸掏出一只皮手套给了她。王晓菁看着手套问:“为什么不是两只?”

“因为我要戴啊。”顾超逸给她戴上了一只,自己又戴上了另一只,然后很自然地用没戴手套的手牵住了王晓菁的手说,“这样就都暖和了。”

玻璃金字塔旁的喷泉喷了起来——它们总是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创造气氛。

他们回到酒店时,远远就看到苏琪拿着手机在酒店门外走来走去。看到王晓菁和顾超逸一同回来,她的脸色变得跟焦糖布丁的颜色一样。但她只是过来拉开了顾超逸,嘴上埋怨着庆功宴已经开始了、打他电话也不接。王晓菁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酒店,慢慢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比赛结果在庆功宴进行到一半时宣布了。结果是,顾超逸的组得了第一,王晓菁的组甚至都不是第二名,而是第八名。

王晓菁看着前三名都登上了领奖台,从乔伊手里接过了胡桃木框镶着的奖状。那个和她在卢浮宫里漫游的顾超逸,高高举起了奖状。你可以从他自信的笑容和举动看出他知道自己是今晚在场的最大赢家,是那个最聪明和最受喜爱的人。

就算再怎么不在乎输赢,看到这个名次还是让人心里不是滋味。之前期盼太高,摔下来时疼倒是其次,愕然才是第一感受。

不光不是滋味,王晓菁心里有点内疚,怀疑是不是因为在答疑环节表现得太咄咄逼人才拖累了分数。其他几个组员倒是完全没有自省的意思,一起大骂第一名一定采取了不公正的手段以及评委眼瞎。阿西莫夫的脸色让人真担心他在喝完下一杯后就要端出AK-47扫射那些评委。

赛玲娜借着酒精也骂了几句脏话,而王晓菁灌下了一大口红酒,把她积攒了许久的不甘心都注入到了一个词上,说:“傻b!”

“骂得好!”赛玲娜又给她倒了一杯。

王晓菁已经喝得太多了,但仍然来者不拒。她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看到罗锐恒在主桌上和高管们推杯换盏。

她走了过去,步伐完全踩在了宴会音乐的节奏上。在罗锐恒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时,她把大半杯红葡萄酒倒在了他头上。她就站在那里看着红酒从他的头顶上流了下去,像几百条红色的小蛇,爬到他昂贵的西服上,并染红了同样昂贵的、袖口绣着“LRH”三个字母的浅蓝色衬衫上。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乔伊都愣愣地看着王晓菁。

罗锐恒没有发怒也没有报复。他抹了一把脸,问:“这是你一直想做的吧?现在你高兴了?”

王晓菁说:“是的,现在我高兴了。”

全场爆发出了笑声。公司请的漂亮女演员们在台上表演康康舞[3]。她们的大腿高高抬起,胯下是那些男性观众惊奇撑大的嘴巴。王晓菁仍然端着酒杯站在自己的桌边。罗锐恒也仍然好好地坐在主桌上意气风发着。

王晓菁背对着那个热闹的舞台,端着酒杯走出了宴会厅。在路过一簇繁盛的鲜花时,她把酒连同恶毒的幻想都倒进了花瓶里。

十岁那年父母带她第一次出去旅游。那趟行程的目的地是北京,她吵着要看故宫已经好几年了。他们一家住在四环外一间很便宜的小旅馆里,为了省钱坐了很久的公共汽车才到了天安门。她还记得进故宫时要经过层层安检。那是夏天,她已经热得走不动路了,王河山把她背了起来。她贴在父亲背上,她的汗水流到了他脸上,再融合进他的汗水里,一起从他的下巴尖上滴答了下去。

而现在,她站在雕刻着繁花与葡萄的大理石阳台上,遥望着巴黎。

楼下的庆功宴已接近尾声,但是音乐和觥筹交错声仍未断。王晓菁远离了人声,独自一人来到了顶楼这间荒废的房间。她远离了那些,因为她觉得自己不配。

并不是她没有跻身于那些成功、聪明的人群中的资质。而是想起父母,想起他们一家经历过的痛苦,她觉得任何让她体会到快乐和享受的生活都是她不配拥有的。

也许那个第一名不给她是对的。

她羞于承认,但事实是,有那么一些瞬间,当她投入进咨询的工作里,她会连进入罗申的初衷都忘了。在巴黎的这一周,她一心想要追求比赛的成功。在这一周内,她没有想过一丁点关于嘉华的事。就好像同一时间她只能保持一个清晰的目标,同一时间她只能走在一条通往目标的道路上。

她多想大方地说出来,她冲着巴黎宽广的夜幕,多想喊出来——她渴望竞争、渴望成功、渴望证明自己,甚至渴望那些奖励成功与聪明的纸醉金迷的场景。

但她厌恶有这样想法的自己,这让她觉得罪恶。

“你为什么不在下面呆着?”

那个发声的人、那个表情模糊不清的人就站在她身后。罗锐恒一定是跟着她找到这个地方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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